沧州湾新铸的海界碑才晒干金漆，海务司的铜壶滴漏竟冻成了冰疙瘩。盐运使郑黑胖攥着半块发霉的盐引账簿冲进金玉堂时，厚棉袍蹭落的盐渣在《万国通航图》上堆出座微型雪山。“西夷商队前脚走，后脚三十船盐引全泡汤了！”他喷着唾沫星子把账册摔向浑天仪，册页“哗啦”散开黏在测海针上——每张浸透盐卤的纸缝里，都钻出靛蓝色霉丝扭成三个小字：顾沉舟印！ 满堂死寂中，首辅大人正托着青花海碗哧溜炸酱面。酱汁溅到账册霉斑上，靛蓝丝线“滋啦”蜷成个问号。“郑大人这账本腌得入味啊。”筷子尖挑起黏在碗沿的豆瓣，“您家厨子是把账簿塞进酱缸发酵了？” 郑黑胖的胖脸涨成酱紫色：“盐仓漏水是工部……”话没说完，顾沉舟的筷头忽然戳进他貂绒袖筒。筷子夹出粒酱色丸子：“哟！这不是西夷船送的火腿蜜渍橄？听说沾了账册霉斑会变色——”丸子“噗”地挤破在霉丝问号上，靛蓝瞬间漫成绛红，蜿蜒出“工部侍郎”西字狂草！ 酱园迷踪 盐衙后厨飘着百年老酱香时，顾沉舟正蹲在酱缸边嗦螺蛳粉。“大人仔细脏了朝服！”酱园管事刚堆笑递帕子，他袖中突然滚出盐引账残页泡进辣油碗。油星子溅到管事鼻尖：“哎呦！这红油渍怎跟账本霉斑一个色儿！” 满缸酱胚“咕嘟”冒泡，顾沉舟的竹筷突然插进酱缸搅动。酱浪翻腾间浮出整扇西式火腿，腿肉里嵌着的琉璃瓶随酱汁旋转——瓶中靛蓝液体撞击瓶壁，显影出三艘商船底舱的货架编号！ “西夷的靛蓝防腐剂？”工部郎官惊得掰断量盐勺。顾沉舟筷尖挑着火腿怼到酱园门匾“御贡”二字下：“郑大人好手段，往贡品酱料里塞洋墨水？”匾额蛛网忽垂落盐晶，结晶折射的光斑在门板上烫出小洞——洞眼正对着库房暗门锁孔！ 面案玄机 夤夜海务司飘起小葱面香，郑黑胖的胖手刚捧起第八碗阳春面，顾沉舟的银勺“铛”地敲响盐卤壶。“光吃面多寡淡？”卤水滴进面汤漩成漩涡，碗底沉淀的盐粒突聚成沧州湾沙盘。郑黑胖的银筷掉落，筷尖戳破沙盘上盐引船模型，船腹簌簌掉出靛蓝粉末！ “盐引船漏彩墨喽！”煮面师傅的笊篱捞起破船板。木板裂缝里卡着半截腊肠，肠衣里靛蓝油渗入面汤——汤面浮起的油花竟拼成工部火漆印！顾沉舟的银勺忽压住油花，勺柄旋动间从面锅捞起团黏糊面筋。面筋裹着靛蓝液砸向《通航图》，墨点遇图上海浪线“唰啦”延展，连成西夷商船离港轨迹图！ 郑黑胖的貂绒领霎时汗湿。顾沉舟舀起漂着蓝沫的面汤泼向浑天仪：“来，给测海针也加个味儿？” 泼酱惊天 霜晨的海务司广场人声鼎沸。郑黑胖挥着铁锤砸向最后箱盐引账簿：“霉账当焚！”锤风带起的碎纸被朔风卷成靛蓝雪。顾沉舟却在账堆旁支起油锅炸酱，沸油里翻滚的丸子突蹦出几个，粘着蓝纸屑扑到工部郎官脸上！ “接好您点的霉斑狮子头！”玄袍扫过油锅，泼出的热酱首扑账册堆。数百盐吏还未来得及救账，酱汁己在靛蓝霉斑上熔出密密麻麻的工部徽印——那徽印遇咸风“噼啪”炸裂，裂痕里爬出黄曲霉菌丝，菌丝转眼扭成字： 郑黑胖俸银全换西夷墨
酱园管事私制毒盐引 围观盐工哄笑声里，酱锅突被狂风吹翻。滚油泼向盐吏们的貂绒锦袍——油渍在毛领凝成霜，霜纹竟显出各自贪墨数额！郑黑胖的账房尖叫着扑火，怀里的密账被火苗舔穿： 正月初三购靛蓝百斤——兑盐场耗损账
腊月廿八贿酱园管库——折酱料八百坛 最绝是密账夹层的绢帕被火烤显形——帕面绣着情诗落款“怜香散人”，帕角却黏着工部侍郎的鼻烟渣！ 抻面定海 满场酱香混杂焦糊味中，顾沉舟的银勺敲响面锣。百名厨子齐抻银丝面——面浪翻涌着罩住火场，烧焦的账册灰烬里浮起金粉！粉尘落进海务司铜盆盛着的面汤，顷刻凝成新版《盐引律》： ? 靛蓝墨列禁品榜首，违规者罚搓辣椒面三年； ? 盐引改面粉压制，印鉴换炸酱戳； ? 尤以新设“酱巡御史”最绝——专查官厨酱缸藏污！ 郑黑胖的貂裘被油泼成豹纹斑，瘫在酱缸边嚎啕：“西夷墨贵啊！不掺墨平不了账！”顾沉舟挑起一筷子银丝面缠住他手指：“那是您没尝过工部的墨鱼酱拌面——”面汤泼向被油污的浑天仪，金枢转出“酱税抵墨耗”五字时，云端忽飘来海东青的清啸。 金爪松开半部靛蓝封皮《盐政新章》，稳稳落在炸酱面海碗沿。封皮被面汤浸透处，忽凸起几行酱汁写的新规： 酱浪可翻阴账簿
面汤能洗墨吏心
要问海事清平策
银丝穿得万国金 暮色中三十艘新造盐引船扬帆，帆面粉印的炸酱面图腾迎风鼓胀。船工号子压着煮面师傅的擀面杖节奏： “银丝面来抻得长哟——
酱香熏透西海账！” 顾沉舟的玄靴尖踢翻空酱坛，坛底黏着的最后一粒靛蓝晶，在落日里“噗”地熔进沧海，恰似贪墨吏最后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