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湾的晨光刺破薄雾时,万顷盐田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泽。顾沉舟立于新落成的海务司观星台上,玄色蟒袍被海风卷起凛冽的弧度。工部尚书钱厚斋手持象牙笏板匆匆赶来,额角还沾着赶路时的薄汗。 “顾相紧急召见,可是沧南盐场又有异动?”钱厚斋的笏板边缘无意识敲着掌心。 顾沉舟并未转身,袖中滑出一卷绘有星纹的海图:“钱尚书可知,昨日西夷商船运来的‘防火石棉’,在盐雾中显了原形?” 他手腕轻振,海图哗啦展开在汉白玉栏杆上。图中渤海湾的浪纹间浮出三处朱砂标记,标记旁用小楷批注:“石棉遇盐化火硝,商船暗舱深三尺七寸。” 钱厚斋的笏板“嗒”地敲在标注处:“荒唐!西夷贡单分明写着……” “写着进献防火建材?”顾沉舟指尖突弹出一粒海盐,盐晶落在标记处“滋”地窜起青烟,“昨夜子时,这批石棉在盐仓受潮,险些烧穿半个货栈。” 青烟在晨光中扭曲变形,凝成商船货舱的虚影——铁甲夹层里塞满黝黑的火硝,硝石缝隙间渗出刺鼻的硫磺味。郑黑胖抱着账册气喘吁吁跑来:“查、查清了!西夷报关时在石棉里掺了火山灰!” “何止火山灰。”顾沉舟突然翻过海图背面。帛面赫然显影工部签发的特许令:“沧南防火用料,特允西夷船押运”——朱批末尾的尚书印浸着盐汽,印泥边缘化开诡异的靛蓝色。 星轨锁钥 盐衙议事厅的冰鉴冒着丝丝凉气。顾沉舟将海图铺在沙盘上,渤海湾的微缩模型自动重组,西夷商船的航道亮起赤光。 “商船入港时,浑天仪为何突现异象?”顾沉舟袖中飞出一道银光,银梭钉在沙盘上的黑礁区。礁石模型应声裂开,露出里头精密的磁枢机关。 钱厚斋猛地站起:“此乃工部所设航标仪……” “磁枢指向的可不是礁石。”顾沉舟转动银梭。沙盘海域突然浮出荧光航线——轨迹首插盐运漕道核心!“昨夜潮汛,这磁枢引着商船撞沉了两艘运盐舢板!” 郑黑胖忙翻出验船录:“西夷船长汉森说磁针失控……” “是工部的磁钥在作祟。”顾沉舟突然抽开沙盘底板。夹层里滑出半枚青铜司南,磁勺竟由整块磁石雕成,勺柄刻着钱厚斋的书斋印“厚德载物”。 满堂死寂中,司南忽被窗外透入的阳光点燃。光影在海图投出三重密码锁纹,锁眼结构竟与工部银库的机簧完全一致! 沧图归真 申时的海务司校场搭起三丈高的验盐台。顾沉舟示意盐工泼洒卤水,水帘落在汉森船长献上的“防火石棉”上,布料骤然卷曲焦黑。 “贵国的火山灰倒是易燃。”顾沉舟拈起灰烬搓捻,“这灰里掺了琉球火石粉吧?” 汉森急掏手帕擦汗:“绝无此事!这、这可是经工部核准的……” “核准文书在此。”郑黑胖呈上盖着双鱼符的批文,“钱尚书签批时,可查验过实物?” 钱厚斋的笏板“啪”地打在批文上:“工部只核文牒,实物当由海务司……” 话未说完,飓风突卷起半幅烧焦的石棉。布片粘上验盐台侧的浑天仪,铜铸星轨被烫得吱呀转动——星盘裂纹间迸出七道电光,竟在盐场地砖烙出完整的渤海走私网!图示西夷货船的火硝经过三道中转,最终流入某处海岛私港。 “这星图比批文明白。”顾沉舟的银梭点中私港标记,“三日后潮汛,本相亲自去会会这座‘工部特许’的私港。” 青鳞破瘴 盐场月升时,万盏晶石灯沿着新修的防波堤亮起。顾沉舟踏着灯影走向泊位,忽见海面漂来成片靛色泡沫。 “是西夷船泄漏的染色剂!”工部匠作惊呼着要泼石灰。 “且慢。”顾沉舟银梭挑起点泡沫,泡沫在梭尖竟凝成工部库房特供的染料桶形状,“钱尚书,您上月特批的‘防水颜料’,就是这个?” 钱厚斋脸色在灯下忽明忽暗:“工部只为西夷特许商开具……” 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泡沫聚成的染料桶被浪打碎,碎沫在空中重组为七座海岛模型——每座岛上都有熔炉正焚烧硫磺! 郑黑胖突然指着模型底部:“炉渣……是铁矿石渣!他们在岛内炼铁!” 顾沉舟袖中飞出青鳞令箭:“水师听令!按此星图坐标收网!” 令箭破空化作百丈青龙,龙爪撕开夜幕扑向星图标注的海域。龙吟声中,千里外的海平线腾起赤色火光——走私岛屿的熔炉正被水师围攻! 沧律新生 七日后,三百辆囚车碾过沧州盐堤。顾沉舟站在新铸的《沧衡律》碑前,碑上金文映着朝霞: “其一,万国商船过港,货样皆留双份存证!”
“其二,工部特许文书需经海务司复验!”
“其三,沧州湾设星轨浑仪,航道有变即示警!” 钱厚斋捧着革职诏书踉跄跪地,忽见碑文最末浮出他亲批的特许令缩影——朱批在金光中熔成“海晏”二字。 “下官……心服口服。”他重重叩在盐晶铺就的地面。 朝阳跃出沧溟时,新任海务使郑黑胖敲响港务钟。钟声里,新铸的铁甲盐船扬帆出港,船首镶的青鳞徽迎着万顷碧波,将海面照得透亮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