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生着一小撮黑毛尾巴的小白狐，往后几日，竟像是认准了凌东这个“施主”，
每日清晨，他去后山那处背阴的山坳里“用早膳”时，它总会从不知哪个草窠子石头缝里钻出来，远远地缀着。
也不靠近，就那么隔着七八步远，用那双黑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
凌东依旧会掰一小块馒头，或是食堂里顺带出来的不甚起眼的吃食，扔给它。
它也依旧是那副小心翼翼，得了便宜就跑的模样。
这事儿，倒也成了凌东这略显枯燥的“僵尸生涯”里，一点小小的点缀，像是那宣纸上，偶尔溅落的一滴墨，不碍事，反倒添了几分生趣。
这天，天色比往日要阴沉些，秋风也紧，吹得山上的树叶子哗啦啦响，像是谁在低声絮语。
凌东照例来到那山坳里。
他如今对这里，己经熟稔得很，哪块石头坐着舒服，哪个时辰的阴气最是纯净，他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他刚盘膝坐下，还没等他开始运转那“太阴炼形”的法门，便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心知是那只小白狐又来了。
只是今日，这小东西的动静，似乎比往常要大一些，也急促一些。
果然，没一会儿，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狐，便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只是它今日的模样，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它嘴里，似乎叼着个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看不真切。
而且，它没有像往常那样，远远地站着，等着凌东“投喂”，而是迟疑了一下，竟然一步一步，朝着凌东走了过来。
这倒是头一遭。
凌东心里微微有些讶异，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小白狐走到离他约莫三西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东，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儿焦急，又带着点儿……祈求？
凌东有些看不懂。
他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如果算上这具身体的前身的话）的老僵尸，自认见多识广，但要说读懂一只小狐狸的眼神，那还真是有些为难他了。
然后，小白狐做出了一个，更让凌东感到意外的举动。
它将嘴里叼着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那是一株瞧着不起眼的小草，根茎上还带着些的泥土，叶片青翠，顶端却结着三颗，小指甲盖大小，殷红如血的果子。
那果子，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却又沁人心脾的异香。
这香气，不同于图书馆里那些古籍的“书香”，也不同于这山坳里的阴气，它更像是一种……生机与灵气的凝聚体。
凌东闻到这股香气，只觉得浑身一震，体内的阴寒能量，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品的大补之物。
小白狐将那株结着红果的小草，放在地上后，又抬头看了看凌东。
然后，它竟然，冲着凌东，缓缓地，低下了它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前腿微微弯曲，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叩首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
叩了三个头。
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那份郑重其事，却让凌东看得清清楚楚。
叩完头小白狐又用小鼻子，轻轻地拱了拱地上那株小草，然后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
巴巴地瞅着凌东，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呜呜”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恳求。
凌东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他活了这么久——或者说他融合的那位僵尸王，前身的记忆里可从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狐狸
寻常的野兽便是再聪明见了他，也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这小东西不但不怕他，还给他送东西甚至还叩首？
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那二百五的智商飞快地运转起来。
这小白狐绝非凡品。
它送来的，这株结着红果的小草也定然不是什么寻常的野草。
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异香，以及他，体内阴寒能量的躁动，都在昭示着，这东西的珍贵。
只是它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想……让我吃了它？”凌东试探着，用一种，尽可能平和的，语气低声问道。
他知道这小狐狸，未必能听懂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白狐似乎真的听懂了。
它又“呜呜”地叫了两声然后伸出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又用小脑袋，朝着那株小草，轻轻地拱了拱，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凌东沉默了片刻。
他伸出手将地上那株小草，连带着根茎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
入手微凉那三颗殷红如血的果子，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仿佛，里面蕴含着流动的光华。
那股异香也更加浓郁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这股能量。
他没有立刻吃下。
他将小草，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除了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他还闻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血腥气很淡几乎被那异香完全掩盖了，若非他如今的嗅觉敏锐到了非人的地步根本无法察觉。
凌东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看向小白狐。
小白狐，依旧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他，尾巴尖上，那撮黑毛有些不安地轻轻摇晃着。
凌东的心思转了几转。
这小东西，给他送来如此珍贵的，灵物，还行此大礼定然是有所求。
而，那丝极淡的血腥气，或许就是关键。
“你……受伤了？或者你的同伴受伤了？”凌东再次低声问道。
他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小白狐。
小白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焦急和哀伤。
它忽然转过身，朝着灌木丛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凌东“呜呜”地叫着像是在催促他跟上。
凌东明白了。
看来这小东西，是想让他去救助什么人——或者说，什么“狐”。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株小草，又看了看那只焦急的小白狐。
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将那株小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用来装杂物的布袋里。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小白狐点了点头。
“带路吧。”
小白狐见他答应顿时欢喜起来，尾巴摇得像个小拨浪鼓。
它也不再迟疑，转身便朝着灌木丛深处钻了进去。
凌东紧随其后。
他倒是想，看看这通人性的，小白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且那株，结着红果的小草，确实是好东西。
若是，能帮上这小家伙，一点小忙换来这么，一株灵物倒也不算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