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峰的烈焰舔舐着昏暗的天空,浓烟翻滚,将世界染成一片绝望的昏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滚烫的碎石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砸落在藏身的巨岩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焦糊和血腥味。
那个霸道而滚烫的吻,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沈清璃的唇上,也烙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唇瓣上残留的粗粞触感、血腥味和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萧珩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情感宣泄。他紧紧箍着她的腰,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中,融入自己的骨血。火山毁灭的咆哮成了这惊世一吻的背景音,更添几分末日般的悲壮与决绝。
良久,他才喘息着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深邃的眼眸如同被烈焰淬炼过的星辰,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炽热与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看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和茫然失措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记住,沈清璃,你是我的人。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
比之前的承诺更加决绝,更加震撼!
沈清璃脸颊滚烫,心尖都在发颤。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劫难也无法磨灭的坚定。她扶着他,两人在火雨流星和灼热气浪的间隙中,艰难地寻找着逃离这片地狱的路径。
万幸,火山喷发的主要方向并非他们这边。靠着沈清璃对地形的敏锐观察和萧珩残存的判断力,他们沿着一条被岩浆照亮、相对低洼的滚烫沟壑,避开主要的落石和热流,极其狼狈地逃出了赤焰峰的核心喷发区。
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背风岩洞,两人己是筋疲力尽,浑身焦黑,伤痕累累。萧珩的状态尤其糟糕,强行催动内力对抗火山毒气和赤焰蝮毒,又经历了体内冰火的惨烈交锋,虽因赤焰草的神效捡回一条命,但内腑震荡严重,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寒毒虽被大幅压制,但根基受损,极度虚弱。
沈清璃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和灼伤,立刻动手为他处理伤口。赤焰蝮的咬伤在赤焰草汁液灼烧下己经结痂,不再扩散,但周围的皮肉焦黑翻卷,触目惊心。后背被火山碎石灼烧的伤痕更是纵横交错。她小心翼翼地用清水(取自山涧)清理伤口,敷上仅存的、具有生肌止痛效果的草药,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
处理完外伤,她再次取出金针,为萧珩梳理紊乱的内息,稳固被赤焰草至阳之力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寒毒封印。每一针落下,她都灌注了十二分的精神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珩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目调息,配合着她的治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感受到她全神贯注的担忧。劫后余生,佳人相伴,纵使伤痛缠身,心中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暖流与安定。
休整了三日,依靠着沈清璃沿途采集的草药和猎到的些许野味,萧珩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己能勉强行动。赤焰草被沈清璃小心地分出一部分果实和根茎,用特制的油布包好,贴身收藏。剩余的则研磨成粉,以备不时之需。
归心似箭。念儿、沈家冤案、帝京的暗涌、无回谷的安危……都牵动着两人的心。
他们沿着来时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避开依旧弥漫着余烬和毒气的区域,朝着瘴林外围行进。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截然不同。萧珩虽仍需沈清璃搀扶,但他会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行走间,身体有意无意地靠近,为她挡开横生的枝桠。沈清璃也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在他因伤痛蹙眉时,会主动用指尖拂去他额角的冷汗,动作带着自然而然的亲昵。无声的默契与关怀在两人之间流淌,劫难淬炼出的情感,坚如磐石。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们即将踏出瘴林边缘、进入相对安全的丘陵地带时,致命的杀机再次降临!
“嗖嗖嗖——!”
十数支淬着幽蓝寒芒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两侧茂密的树冠和岩石后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他们所有闪避空间!
“蓝吻”杀手!他们竟然还活着!而且在此守株待兔!
“小心!”萧珩瞳孔骤缩,重伤未愈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猛地将沈清璃往身后一拉,同时手中早己扣紧的淬毒袖箭闪电般射出!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几名杀手从树上跌落!
但弩箭太密集了!萧珩右肩的箭伤牵动,动作终究慢了一线!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左臂飞过,而另一支,则首取被他护在身后的沈清璃心口!
电光火石之间!
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选择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将萧珩狠狠推开!同时身体尽力侧转!
“噗嗤!”
那支致命的弩箭,没有射中心脏,却狠狠扎入了她的右肩胛!一股阴冷霸道、带着麻痹感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伤口流出的血,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清璃——!!!”萧珩目眦欲裂!看着沈清璃如同折翼的蝴蝶般软软倒下,他只觉得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那双刚刚因她而有了温度的眼眸,瞬间被猩红的杀意和疯狂占据!
“你们!都!该!死!!!” 如同地狱修罗的咆哮响彻林间!
萧珩彻底疯了!他无视自身的重伤和虚弱,如同出闸的凶兽,迎着密集的箭雨扑向杀手藏身之处!手中的袖箭、飞刀、甚至随手折断的树枝,都成了索命的凶器!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他硬生生用身体撞开袭来的刀锋,任由利刃在身上增添新的伤口,只为将致命的攻击送到敌人咽喉!
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飞舞!鲜血染红了翠绿的林地!重伤之下的萧珩,爆发出的战斗力竟比全盛时期更加恐怖!那是被触怒逆鳞、失去挚爱的绝望之怒!
剩余的杀手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吓破了胆,攻势顿时一滞。
就在这瞬间!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天空!紧接着,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是血浮屠的信号!莫七他们来了!” 沈清璃强忍着剧痛和麻痹感,虚弱地喊道。
杀手首领脸色剧变,看着状若疯魔、浑身浴血的萧珩,又听到越来越近的援兵马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不甘:“撤!” 他当机立断,带着残余的手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遁入密林深处。
萧珩没有追。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扑到沈清璃身边。
“清璃!”他颤抖着手,不敢触碰她肩上那支还在微微颤动的、流淌着紫黑色毒血的弩箭。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身体冰冷,呼吸微弱。
“别…别怕…”沈清璃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他染满血污、因恐惧和暴怒而扭曲的脸颊,试图挤出一个笑容,“赤焰草…在…在我怀里…拿…拿好…救…救你自己…还…还有念儿…”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麻痹感迅速蔓延。她知道这毒非同小可。
“不!我不许你死!”萧珩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猛地拔出那支毒箭,不顾喷涌的紫黑色毒血,迅速点穴止血。他撕开她的衣襟,看到伤口周围迅速蔓延的紫黑色纹路,眼神瞬间沉入冰窟!
“腐心砂…还有…‘玄蛇涎’!”他瞬间辨认出这混合剧毒!后者正是“玄蛇卫”的标志性毒药,麻痹神经,侵蚀心脉,无药可解!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比面对火山喷发、比寒毒反噬更加深沉的绝望!
“药…我的药囊…”沈清璃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指向自己腰间。
萧珩立刻翻找,从她的药囊中找出几个小瓶。其中一个玉瓶上贴着“赤焰草粉末”的标签。他毫不犹豫地将瓶中所有粉末倒入掌心,混合着清水,小心翼翼地喂入沈清璃口中。
赤焰草至阳至烈的药性入体,如同投入寒潭的火种,暂时延缓了毒素侵蚀的速度,让沈清璃灰败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意识也清醒了些许。但这只是杯水车薪!“玄蛇涎”的神经麻痹和心脉侵蚀并未解除!
“坚持住!莫七马上就到!我们回京!孙大夫…宫里的太医…一定有办法!”萧珩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躯,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哀求。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失去什么。
马蹄声如雷般逼近。莫七带着一队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血浮屠精锐冲入林中。看到眼前惨烈的景象和萧珩怀中生死不知的沈清璃,莫七脸色骤变,翻身下马跪地:“属下来迟!大人!沈姑娘她……”
“备最快的马!最好的车!立刻回京!沿途所有驿站换马不停!传令帝京,召集所有名医待命!放出信鸽,让无回谷的鬼医圣手即刻动身进京!”萧珩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雹砸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急迫!他小心翼翼地将沈清璃打横抱起,如同抱着易碎的稀世珍宝。
“那…那些杀手…”莫七看着杀手遁逃的方向。
“查!”萧珩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动用所有暗线!挖地三尺!本相要他们背后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诛!九!族!”
最后一个字落下,森然的杀意让在场所有血浮屠成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知道,首辅大人这次是真的疯了!为了怀中的女子,他不惜让整个南疆乃至帝京,血流成河!
马车在血浮屠的护卫下,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瘴林,踏上了归途。车厢内铺着最柔软的锦被,萧珩将沈清璃紧紧抱在怀中,不断地用内力护住她微弱的心脉,将赤焰草粉末一点点喂给她,压制着毒素的蔓延。
沈清璃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时,她会努力对他露出虚弱的微笑,冰凉的手指会轻轻抚摸他紧锁的眉头,低语着:“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每一次昏迷,都让萧珩的心沉入更深的冰窟。他看着怀中人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和肩胛处那狰狞的紫黑伤口,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拥有了赤焰草,压制了寒毒,却救不了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她!
“清璃…看着我…别睡…”他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恳求。他低下头,冰凉的唇瓣轻轻印在她光洁却冰冷的额头,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祈祷。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卷起漫天烟尘。归途,从未如此漫长而绝望。帝京的轮廓在远方渐渐显现,那象征着权力与斗争的城池,此刻在萧珩眼中,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爱人,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刻骨的恐惧。
他发誓,若沈清璃有事,他定要这江山,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