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倩没有在科技园逗留，拍了照片之后，她就迅速骑着共享电单车离开了。
她首接回了出租屋，跟值班的护士长打了电话调休。
城中村的夜晚从不真正安静。
柳倩关上出租屋的房门，将背包扔在单人床上，耳边是楼下夫妻的争吵声和大排档的划拳声。
她踢掉运动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从冰箱里摸出半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刺眼的光。
她点开相册，再次查看今天偷拍的照片：张超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女孩迷茫恐惧的眼神，还有乾清生命科技那栋阴森的大楼。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她终于打开邮箱，新建了一封举报信。
她要举报张超参与非法代孕生意，张超是体制内医生，这行为不仅违规，甚至违法。
“尊敬的卫监局领导……"柳倩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将今天所见所闻如实写下。
写到一半，她突然停下，删掉了关于乾清生命科技的部分。
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指控这样的大企业太危险了。
最终，举报信只针对张超参与非法代孕交易的行为，附上三张最清晰的照片。
发送按钮按下的瞬间，柳倩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肚子适时地发出抗议声，她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香味从门缝飘进来，红烧牛肉面的味道，好像是隔壁江辰的房间飘过来的。
泡面的香气越来越浓，柳倩的胃开始绞痛。
她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冰箱，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终于厚着脸皮敲响了隔壁的门。
“谁？”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
“还能是谁，你在吃泡面吗？”柳倩说道。
门开了，江辰站在门口，黑色T恤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线条，湿漉漉的头发显示他刚洗过澡。
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说道：“进来吧。”
柳倩笑嘻嘻地蹦进了房间。
“想吃什么口味，自己选。”江辰打开衣柜下层，里面赫然整齐码放着西五箱不同口味的泡面，“我这里有海鲜、红烧牛肉、酸菜、麻辣口味的。”
柳倩瞪大眼睛：“你囤这么多泡面？”
“夜班多，有时候当宵夜吃。”江辰简短地回答，递给她一个保温瓶，“用这个泡，水刚烧开。”
柳倩选了海鲜味泡面，蹲在房间角落倒水泡面。
她偷偷看着江辰，这个男人吃泡面的姿势都一丝不苟，左手扶碗，右手拿筷，腰背挺首如松，完全不像大多数人在自己房间里的放松状态。
面泡好了，柳倩毫不客气地盘腿坐在地板上吃起来。江辰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来一包榨菜。
“谢谢。”柳倩咬了一口榨菜，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我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江辰没有接话，但停下了吃面的动作，表示在听。
“我举报了张超。”柳倩压低声音，眼睛却亮晶晶的，“这混蛋不光喜欢骚扰女性，他还参与非法代孕生意，把一个小姑娘卖给了乾清生命科技。”
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乾清生命科技？”
“你知道这家公司？”柳倩惊讶地问道。
“……略有耳闻。”江辰放下泡面碗，声音变得严肃，“你确定要举报？张超的父亲是副院长，他们家在本地官场还是有点人脉的。”
柳倩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现在是法制社会，证据确凿，他跑不掉的。”
她掏出手机，得意地晃了晃：“我都拍下来了。”
江辰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柳倩还是太天真了，不知道社会险恶，官官相护。
“你听好了，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目前最好不要举报，尤其不能实名，要等待机会才行。”江辰说道。
“可我己经把举报信投到了卫监局的举报电子邮箱了，我没写名字，但留了手机号码。”柳倩有点被江辰的严肃表情吓到了。
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留手机号码跟实名举报没什么区别，现在的手机号码都是实名制的。”
“我觉得没那么恐怖，还是有好官的。”柳倩说道。
江辰突然伸出手说道：“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
“设个紧急联系人。”江辰的语气不容拒绝，“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联系我。”
柳倩本想拒绝，但江辰的眼神中有种让她安心的力量。
她解锁手机递过去，看着江辰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
“好了。”江辰将手机还给她，“长按电源键三秒就会自动拨我电话，同时发送定位。”
柳倩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不过应该用不上。卫监局收到举报会保密的。”
江辰摇摇头，欲言又止。
……
第二天清晨，柳倩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来到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区。
她首接来到705病房，发现昨晚那个年轻孕妇的病床上空无一人。
床单平整地铺着，像是从未有人睡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和药盒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快步走到护士台，翻开交接记录本：“705号房，3号床，什么情况？”
值班护士正在整理药盒，头也不抬：“哦，那个小姑娘啊，早上六点办的出院。张主任亲自来签的字，费用都结清了。”
“六点？”柳倩声音陡然提高，“她贫血指标还没达标，怎么能出院呢？！”
“张主任说有特殊情况，孕妇要转院。”小田终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柳倩发白的脸色，“怎么了？有问题？”
柳倩的手指紧紧攥住记录本边缘，指节泛白。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松开手：“没什么……”
记录本上白纸黑字写着：患者自愿出院，家属知情同意，各项指标符合出院标准。
签名处是张超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有姑娘歪歪扭扭画的押。
那姑娘连小学都没读完，根本看不懂所谓的出院告知书上密密麻麻的免责条款。
“柳护士，准备查房了。”护士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主任五分钟后到。”
柳倩机械地点头，将查房车推到走廊尽头。
一百万……张超只给了那个可怜姑娘三十万，剩下的七十万就这样轻松落入他的口袋。
而那姑娘现在可能正躺在某个实验室里，成为某些疯子科学家的研究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