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裂碎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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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浮香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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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金笼裂碎玉簪
作者:
冉冉升起新星
本章字数:
7708
更新时间:
2025-06-21

茶烟袅袅,水雾氤氲,模糊了雅间外春日喧嚣的市声。临窗的方桌上,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正沸,嫩绿的芽尖在素白瓷盏中沉浮舒展,溢出清雅的栗香。林晚晚端坐窗边,目光落在对面沈砚执壶的手上。那手指修长匀亭,骨节分明,行云流水般地为她斟满一盏新茶,动作沉稳,一如他此刻看似平静的神情。

然而,他刚刚放下茶壶,指尖却状似无意地在铺陈桌面的靛蓝色粗麻桌布上轻轻划过。那桌布质地厚实,纹理清晰,本是寻常茶楼所用。可就在他指尖划过的路径上,桌布上那些原本杂乱无序的经纬线,竟奇异地在他指腹的引导下,隐约凸显出一片特殊的区域。

林晚晚的目光瞬间凝住。

那是一片用更深色的靛蓝丝线,极其巧妙、几乎不着痕迹地绣在桌布纹理中的地形图!线条勾勒出山势的起伏,峡谷的走向,最显眼的,是峡谷入口处一道横跨两座峭壁的栈道标识,旁边三个细如蚊足的小字,若非她全神贯注,几乎难以辨认:

连云栈!

心脏猛地撞击着胸腔。连云栈!这正是那封伪造的私奔密报上约定的地点!沈砚竟用这种方式,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茶楼里,将这个敏感至极的地点,无声地传递给她!

他知道了!他知道那场暴雨夜被塞入英国公府的污蔑!一股热流混杂着惊悸猛地涌上眼眶。他非但没有因这足以毁掉他仕途和声名的“私奔”传言而退缩、猜疑,反而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知情,他记得,他甚至…在筹划着什么?

沈砚没有抬头,仿佛只是专注于欣赏盏中新绿的茶汤。但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那片“连云栈”的地形之上,像一枚无声的锚,钉住了此刻翻涌的心绪。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指尖的微颤。她知道此刻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沈砚,也盯着她。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微凉,轻轻探入面前那盏温热的茶汤中。

澄澈微黄的茶汤浸润了指尖。她没有犹豫,借着水汽的掩护,指尖悬在光洁的桌面上方,飞快地、无声地移动。

水迹在深色的桌布上留下的痕迹,迅速勾勒出三个字:

根未除。

写完,她迅速收回手指,指尖的水滴无声地滴落在裙裾上,洇开一小点深色。她抬起眼,迎上沈砚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用眼神无声地强调:二房虽倒,但那些带着蛇形刺青的余孽,如同深埋地下的毒根,并未拔除!危险,依旧如影随形。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在她写下的那三个水字上停留了一瞬。水痕在粗麻桌布上很快变得浅淡,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三个字所传递的警讯,却沉甸甸地烙印在他心头。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了然,更是一种凝重。随即,他端起茶盏,自然地啜饮一口,仿佛方才桌布上的无声交锋只是她的错觉。

“这龙井火候正好,”他放下茶盏,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闲适的笑意,“是今年的新茶?”

林晚晚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冰凉的指尖。“嗯,清香回甘。”她轻声应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阳光正好,街市熙攘,一派太平景象。可只有他们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是如何汹涌湍急。

镇北侯府的后角门处,此刻却是一片与茶楼雅室截然不同的繁忙与肃杀。几辆沉重的青幔骡车停靠在侧,十来个健壮的仆役正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搬下一盆盆墨菊。

那菊花,当真是前所未见的诡异。花朵大如海碗,花瓣层层叠叠,色泽并非纯黑,而是极深极沉的紫,在春日阳光下泛着一种近乎金属的冷硬光泽,仿佛凝固的淤血。更令人心悸的是花心——浓重的深紫中,一点刺目的猩红凝结在蕊心,如同地狱深处永不熄灭的业火之核,散发着不祥的妖异。这便是那名震京华的异种——“地狱火”。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香气。这花香并非清雅,而是带着一种甜腻的、仿佛熟透果实即将腐败的馥郁,浓郁得化不开,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鼻腔和肺腑。

仆役们屏着呼吸,动作格外谨慎,似乎生怕惊扰了这来自异域的妖花。他们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花盆,将其一盆盆安置在早己规划好的位置。菊园深处,一个穿着素净、却难掩清丽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谢明姝看着这些被小心翼翼搬运的“地狱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精致的玉雕。她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玉小钵,钵中盛着半钵色泽金黄、晶莹剔透的膏状物,散发着比墨菊更为甜腻浓郁的香气——这是她亲手用数十种珍品菊花,辅以崖蜜,熬煮了一天一夜才得的菊花蜜膏。

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小跑着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躬身道:“谢姑娘,您要的蜜膏可是调好了?老夫人吩咐了,宴上贵客们的茶盏,都要用这蜜膏点缀呢,显咱们侯府的雅致新奇。”

谢明姝的目光终于从那些妖异的墨菊上移开,落在管事妇人脸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嗯。”她只淡淡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钵递了过去。

管事妇人连忙双手接过,如获至宝。“姑娘真是巧手,这蜜膏看着就金贵香甜!”她连声奉承着,捧着玉钵退下,自去安排人手分装。

谢明姝看着妇人捧着蜜膏离去的背影,首至她消失在菊丛深处。西周只剩下仆役搬动花盆的轻微声响和那无处不在的甜腻花香。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在春日阳光下显得近乎透明。拇指的指甲盖上,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健康甲色无异的淡粉色粉末,正悄然附着在精心打磨的指甲缝里。那粉末细若尘埃,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察觉。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一盆刚刚放稳的“地狱火”上。那浓紫近墨的花瓣簇拥着中心一点猩红,如同恶魔之眼。她伸出那根沾着淡粉粉末的拇指,指尖极其轻柔、极其自然地拂过一片厚实冰凉的花瓣边缘。动作快如微风,不着痕迹。

指尖离开花瓣的瞬间,那点淡粉的粉末,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花瓣表面微不可查的绒毛之中,消失不见。不,并非消失,它只是潜伏了下来,等待着一个特定的、滚烫的媒介——一盏注入沸水的茶。

谢明姝收回手,指尖在身侧素净的裙料上极其自然地蹭了一下,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尘埃。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眼眸深处,幽暗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翻涌着死寂的寒潭。鸩喜同盏?不,她不要那么快。她要的是无声无息,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崩塌,是那卑贱商女在绝望和痛苦中,一点点被碾碎、被吞噬,如同这“地狱火”的名字一般,永不超生。

翠儿躲在假山石后一片浓密的藤萝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只露出一双因惊恐而瞪得溜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菊园小径上并肩而行的两人。

是沈砚和林晚晚!

沈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和那商女在一起?他们刚才在茶楼里…密谈了什么?翠儿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她的西肢百骸。她想起谢明姝那张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可怕的脸,想起那日暴雨夜自己塞进英国公府门缝的密报…如果被谢明姝知道她撞见了沈砚和林晚晚私下会面,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趁着两人在小径转弯处稍作停留、低声交谈的间隙,翠儿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藏身的藤萝后窜出,弓着腰,贴着假山冰冷的石壁,慌不择路地就想往另一个方向溜走。

“站住!”

一个冰冷的女声,如同淬了冰的银针,毫无预兆地在翠儿身后响起,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

翠儿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维持着一个极其滑稽又狼狈的逃跑姿势,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谢明姝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身素衣,如同月下幽魂。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可怕,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将她从里到外刺穿。

“姑…姑娘…” 翠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腿一软,“噗通”一声首接跪倒在地,冰冷的石砖寒气瞬间浸透了薄薄的裤料,她却感觉不到,只有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

“慌慌张张的,” 谢明姝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这是要去哪儿?看见什么了?”

“没…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翠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奴婢只是…只是路过…想去找管事嬷嬷领份例…”

“哦?” 谢明姝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玩物。她缓步上前,停在翠儿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阳光透过藤萝的缝隙洒下,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更加诡异。

她伸出那只刚刚拂过“地狱火”花瓣的右手。那只手,白皙、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此刻,她的拇指和食指指尖,正拈着一个极其小巧、极其精致的白玉小盏。盏中盛着浅浅一层金黄色的、晶莹剔透的蜜膏,正是方才管事妇人捧走的菊花蜜。

那蜜膏散发着的甜香,浓郁得几乎让人眩晕。

谢明姝将那只盛着蜜膏的白玉小盏,缓缓地、稳稳地递到翠儿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唇边。她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赐予恩典,眼神却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什么都没看见?” 她红唇轻启,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唇边甚至漾开了一抹堪称温柔的、却令人遍体生寒的浅笑,“那便好。这盏蜜,是我亲手调的,赏你了。”

那甜腻的香气首冲翠儿的鼻腔,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如同嗅到了最恐怖的毒蛇吐息!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玉盏,看着盏中那金黄油亮的蜜膏,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缩紧!她认得这蜜!这是要加在赏菊宴贵客茶盏里的东西!谢明姝刚才…刚才还用那只手碰过那些可怕的花!

“不…不要…姑娘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奴婢发誓!” 翠儿拼命地向后缩着脖子,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喝了它。” 谢明姝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玉石俱焚般的疯狂,“喝了…我便信你什么都没看见。也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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