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玻璃窗被遮挡,顾青生被两个黑衣保镖一左一右摁住,阴影中能勉强能看清他挣扎的轮廓。
“好弟弟,第二次见面了。”
“不过你都不记得了吧?没关系,过段时间你就会慢慢恢复。”
顾青生呜咽两声,便没了动静。
“下手轻点,别弄伤他,”顾萱涵心中稍定,冲着两名保镖招了招手,保镖将顾青生压得陷进座椅,首到整个人被阴影遮挡。
轿车碾过结冰的路面,路灯在墨色车窗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顾萱涵望着导航屏上蜿蜒的路线,珍珠项链的搭扣硌着膝盖。
黑色轿车特意绕开的三条摄像头主干道,沿途商铺的霓虹灯在雪幕中前行。
轮胎碾过道路面发出的脆响混杂着发动机的响声,排气管飘洒热气与寒风交汇。
“吱——”
黑色面包车擦着轿车前保险杠掠过,铁制轮毂的划痕在雪地上拖出火星。
顾萱涵摇下车窗,零下十度的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车厢,却让她唇角的朱砂痣愈发鲜艳。
“地虎帮,”顾萱涵报出后台,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并不打算正视黑色面包车上的众人。
面包车司机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当看清车牌左下角的银杏叶纹章时,车窗迅速升起,引擎声消失在雪巷深处。
后视镜里,顾萱涵看了眼顾青生倒在后排,两个保镖宽用大厚实的肩膀将其挡住。
“绕道走,青龙帮的人正在向这里汇聚。”顾萱涵指挥司机路线,微微上扬的唇角连着红唇印记。
这些月的时间,她蛰伏在魔都,配合顾冰冰一明一暗搜集信息,耗费诸多心血为等的这个时机。
“大小姐,青龙帮的车队在前方五百米。”对讲机里传来保镖的汇报。
顾萱涵望着后视镜里逐渐逼近的车灯,忽然轻笑出声:“再绕。”
……
半夜。
雕花床榻的咯吱声在耳膜里放大,顾青生的指尖陷进棉床单,却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像浸了水的丝绒,裹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
“咔哒。”门锁转动的轻响惊得他瞳孔骤缩。
暖光灯如融化的蜂蜜般漫进房间,顾青生下意识抬手遮眼,指缝间漏出的光线里,尘埃正绕着来人的脚踝起舞。
顾萱涵的身影嵌在门框里,酒红色真丝睡袍在灯光下泛着流动的光。
袍角的暗纹随着她的步伐起伏,像雪夜里燃烧的葡萄藤,腰间同色系的丝绒腰带打了个松垮的蝴蝶结,尾端垂在大腿侧,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晃荡。
“我的好弟弟,你终于醒了。”她的指尖拂过他额角的碎发,真丝袖口扫过他耳垂时,带出一阵微凉。
顾青生望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珍珠手链,忽然觉得这双手的触感似曾相识——不知多久以前,也有过这样一双手,在他发烧时用冷毛巾敷着他的额头。
只是那段记忆很模糊,仿佛梦幻泡沫,一个念头便刺破。
“我是你弟弟……”顾青生低声呢喃,脑子一团浆糊,思绪纷乱。
顾萱涵身着酒红色睡袍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精致的锁骨。
顾青生的视线落在她足踝处的红宝石脚链上,那枚椭圆切割的宝石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柳如烟银镯上的碎钻。
“药劲还没散。”顾萱涵将床头柜的温水推近,真丝裙摆扫过床沿,带出一阵若有似无的栀子香。
“小时候你出疹子,也是这样赖在我床上不肯动。”
这句话让顾青生的心脏猛地一缩。
盯着她腕间的珍珠手链,忽然发现每颗珍珠上都有细小的凹痕——那是被手指长期留下的痕迹。
暖光灯在她发顶勾出金边,顾萱涵的笑容像蒙了层薄雾的月。
此刻她蹲在床边,酒红色睡袍的腰带垂到地上,扫过他的脚踝,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饿了吧?”顾萱涵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的血管,声音轻得像羽毛。
“厨房炖了冰糖雪梨,你小时候最爱吃我炖的,能想起来吗?”
顾青生的喉咙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望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顾萱涵的瞳孔里,除了温柔,还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执拗,像守着巢穴的母兽,小心翼翼地护着失而复得的幼崽。
“再睡会儿吧。”顾萱涵知道他身上药劲有点大,毕竟在车上的可没少折腾那两个保镖。
起身替顾青生掖好被角,真丝睡袍的袖口蹭过他下巴。
“等天亮,身子就恢复了。”
房门合上的刹那,暖光被切割成细缝,顾青生看见她转身时,酒红色睡袍的腰带在黑暗中晃了晃,像条游动的红鱼。
顾青生忽然想起柳如烟的羊绒大衣,总是裹得严严实实,不像眼前这人,用温柔做饵,将他困在血缘织成的温床里。
黑暗重新笼罩房间,顾青生的指尖终于能微微动弹。
他摸向枕头下,只有枕套的凉意渗进指腹,冻得他指节骤然蜷缩,如同被突然掐灭的烟头烫到。
“那个女人……”
胃里有着怪异的翻涌,想起顾萱涵俯身时酒红色睡袍的丝绸摩擦声。
顾青生徒劳地撑着肘想坐起,却发现西肢仍像浸在冰水里般绵软。
她们是人贩子?
不行,我得逃。
柳如烟肯定在找我,我要赶快回去……
这个念头在太阳穴上撞出钝痛。
他望着门缝里漏进的一线光,忽然想起柳如烟的羊绒大衣总是裹着暖烘烘的雪松香,她开车时手腕银镯磕在方向盘上的清响,还有她每次生气到耳尖发红的样子。
在柳如烟身边,连胡闹都带着被纵容的安稳。
就算把脚翘上中控台,她也只会皱着眉拽住他鞋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陌生的檀木味困在漆黑的房间里。
意识像浸了水的棉絮般下沉,那些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模糊。
顾青生最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枕头下闷响,像敲着一面受潮的鼓。
新一轮的昏睡涌来时,他仿佛又看见柳如烟的银镯在黑暗中一闪,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安全感的光。
墨色与彻骨的冷意,正在侵蚀着顾青生的意志。
本该弥漫着自由气息的空旷房间里,天鹅绒窗帘阻隔了最后一丝雪光,只剩下被褥褶皱里漏出的无声颤栗。
“柳如烟……怎么还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