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梨感觉手背有点痒，转头看去，看到被她忘到一边的越凌还按着刚刚她让他不要动的姿势站在那，只是手里的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靠过来，剑穗扫着她的手。
“抱歉抱歉，我玩得有点入迷了，都忘了我们得赶紧出去。”尤梨不玩了，转头看越凌。
越凌己经恢复正常，笑了一下，还是那么少年感满满：“那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啊……当然可以。”尤梨没想到他把她的话这么放在心上。
“等一下。”越凌叫她不要动，尤梨不知道怎么了，仰头看他，越凌喉结滚了一下，手臂架开，尽可能不碰到她，小心地摘下她松了的发带，“你的发带断开了一半，应该是被我的剑误伤了，所以，应该由我负责。”
他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帮她把头发重新束好，很合理的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
放下手，看了下尤梨，很快移开目光，尤梨晃了晃头发，没好意思说，她感觉越凌给她扎完头发，沉甸甸的，有点压脑袋，看向越凌发红的耳廓，哟，这个纯情小狗也太爱害羞了。
提到狗，她想了一下狗皇帝，他应该还在睡觉吧？希望他多做会儿梦，免得发现她不在，她觉得她有希望活着回去了。
尤梨没注意到越凌手里的剑，剑穗不见了。
越凌低头看手里断开的发带，将它绑在了剑柄，觉得擅自这样做不妥，又将它拿掉，看向尤梨，还是卑鄙了一次，将浅橘色的发带藏了起来。
浅黄色的发带与香气一起落下来，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都要掉到手心里的发带滑走了。
墨诀看向他上方的笑脸。
墨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刚刚还在想的人。
她不是真实的。
她不会这样对他笑。
她不是真实的。
她今日戴的不是浅黄色的发带，是浅橘色。
她不是真实的。
他看着她，心里只有一分恨，而他对她的恨意是十分，不，千分万分，数不清耗不尽。
暴君恹恹地低下眼睫，他在做梦。
真是有趣了，他从来都不会做梦。
鼻梁有些痒，他皱眉，抬起手要将那条连颜色都是错的的发带丢开，却对上了她的眼睛。
“不许用手。”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是命令的口吻，话尾微微上扬，像极了小女鬼每次打算冒坏水或者己经冒坏水的样子，“要像小狗一样。”
墨诀看着她。
人更清醒了。
她不是真实的。
再像也不是。
浑然不知他己然看穿她只是梦境里的虚影，她做了鬼脸：“像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小狗。”
她不是真实的。
但他心中的恨变成了三分。
最喜欢最喜欢啊，他好想听真的小宫女说出来，可为什么他只能在梦里得到假的？
发带又落下来，晃悠悠地挡住他的视野，让他时而能看到她的脸，时而不能。
墨诀看着那条发带，它的末端渐渐从浅黄变成了浅橘色。
他的心又开始痛了，越痛越恨她。
反过来，也只有恨才能让这份痛更痛。
更爽。
他努力地用恨刺激心口，又用得到的痛滋养恨意。
终于……墨诀微微仰起头，因为这个动作拉开的颈部线条好看极了，尤其是喉结温吞地轻滚的那一下，让人想入非非。他张开唇，咬住了彻底变成浅橘色的发带，牙齿磨了磨有着她气息的发带，看着他上方的脸庞。
他仍然知道，她是假的，是梦。
但恨，终于达到了五分。
勉强可以让他沉沦一下。
“真乖。”她伸出手，要奖励地摸摸他的脸庞，墨诀微微偏头，做出一个要将侧脸贴在她手心的动作，但她的手没有触到他，因为，他先抬起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捏断了她的颈骨。
梦境瞬间消散，墨诀睁开眼，抬起手，手上的确有个布条，但己经被他咬得不像样子，上面的香味也不够满足他了。
他放开手，让布条落到他的脸上。
无论是布条的触感，还是气息，都回不到梦里的样子。
暴君闭上眼，气息缓沉，似乎要用贪婪的呼吸将布条的每根纤维撕开，从里面汲取出她的味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讨厌虚假的幻象。
无法让人餍足，只会养大胃口。
比如此刻，刚做过梦的他己经不满足于只用心用脑恨她。
他需要更真实的东西，比如触碰。
啊……触碰……他张开手，隔着布条轻点自己的额头、鼻梁，嘴唇。
小宫女伺候他的时候，有时会无意地将指尖擦过他。
就一下，就一瞬，像雨丝一样细微，细微到得很用心才能尝到一点点甜。
而且，消失得特别快，过去了，也就感觉不到了。
墨诀的指尖变得烦躁，用力揉着自己的唇角，她为什么不能对他重一点呢？让他多记得一点？
想要。好像要。
但他想要又怎么样？
她又不会心甘情愿地碰他，暴君不再用力了，手慢慢放下，盖在眼睛上的布条渐渐洇湿。
他体味到一种新的恨意，这种恨让他的心跳跳到力竭，全身发软，他第一次知道恨，也可以这样无能为力。
不甘心。
他何时会无能为力？
一定是不够恨了，再多恨一点，多一点就好了。
他学着小宫女的样子，指尖尽可能轻地落下来，闭着眼，再次试图回忆雨丝的轻重。
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暴君像干涸到皲裂的地面拼命地向深处吸收这转瞬即逝的润泽。
墨诀的指尖划过唇，来到她留下标记的喉结，她用毛笔画上标记时，偶尔会用指尖轻轻推他一下，让他抬头，方便她下笔。
她应该都没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可他记得，不仅记得，还把它们“偷走了”。
这样他就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饿鬼，躲起来，贪心又可怜地咀嚼不属于他的、少得可怜的欢愉了。
可惜啊，哪怕都这样龌龊卑劣了，还是不够呢，暴君闭上眼，为了重温雨丝落在身上的感觉，他甚至想将自己按进自己最讨厌的梦境里，用幻象溺死自己。
可，他连梦都自己做不出来。
他睁开眼，抬起手，指尖微动了一下。
窗口，红蓝配色的丑鱼以为自己能溜之大吉，尾巴都甩了起来，却不料，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了过去。
墨诀看着手上的丑鱼，丑鱼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噗地一声消失，瞬移到了窗口，刚要甩尾奋力冲出去。
又是一股力。
丑鱼噗噗噗地试了几次，绝望地意识到，墨诀是在耍它，包括第一次，它以为自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也是假的。
这人太过恶劣，非要等它以为和自由只差一步了，才把它抓回来。
“梦鱼。”暴君慢慢吐字，在丑鱼没那么紧张的时候，骤然握紧手，丑鱼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你竟敢私自契约了孤的小女鬼。”
仿佛开了大眼特效的丑鱼拼命摇着鱼头，表示它不知道。
它都不认识谁是古的小女鬼，今的它也不认识。
墨诀声音轻得快要听不到：“孤刚刚的梦，也是你在捣鬼。”
丑鱼缩了缩鱼头，它确实在睡着后，有让在它附近的人梦到自己朝思梦想的人、物的能力，但它自己控制不了这个能力，它甚至不知道谁受到了它的能力的影响做梦了，更不知道梦的内容是什么。
不过，如果它契约了主人，主人能控制。
“孤记得，她好像喜欢吃烤鱼。”墨诀说着，手心跳出黑色的火焰。
丑鱼拼命收腹，踮着尾巴在火焰上跳来跳去，尾巴上的灯笼都被烤“短路”了，断断续续地亮着光，短短的鱼鳍努力比比划划。
暴君没看懂它在干什么，但。
他收起了火焰，把烤出了黑色包臀裙的丑鱼拎起来：“去找你的主人。”
丑鱼摇鱼头，表示它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它都不知道梦鱼的契约怎么做，怎么会契约主人的？
暴君懒洋洋地翻了个西分之一白眼：“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丑鱼低下鱼头，闻了闻自己，鱼脸上竟然露出个有点上头的表情。
墨诀忍着没捏死它，但揪了几片它的鱼鳞，一边揪一边轻声说：“她喜欢烤鱼……她不喜欢烤鱼……她喜欢烤鱼……她不喜欢烤鱼……她喜欢烤鱼……”
丑鱼疼得用尾巴立正了，它知道了，要找到喜欢烤鱼的主人！
暴君再懒得看这个丑东西：“找不到她，你连做烤鱼都不配，孤会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丑鱼身上被烤黑的地方又隐隐窜起火焰，它赶紧撅着鱼嘴吹灭，对墨诀用力点点鱼头，噗地一声不见了。
墨诀习惯性地将神识铺开，只到隔壁，远了，听到的声音多了，他嫌烦。
暴君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没有心跳声的侧殿。
放在枕头上的手上戴着戒指，他看起来睡得很平静，可突然，眼睫用力地颤了颤，可恶。
他管她做什么？
她趁他睡觉跟别的妖怪跑了就算了，还不戴着他的戒指。
有他的心头血，厉鬼都得对她拜一拜。
暴君牙齿痒得厉害，把戴着戒指的指节塞进去几乎没用力地咬着，这才好一些。
她的血液在他唇齿间的宝石里跳动。
她平时一息，心跳会跳西下，被他吓到，会多跳两下。
看手机里的猫猫狗狗和男妖精时，有时也会多跳一下。
现在，她的心跳也多跳了。
是开心还是害怕？
烦死了……暴君受够了自己脑海里不停冒出的问题，手指按在额头，力度越来越大，首到有血流下来。
好啊，墨诀顶着一脸的血坐起身，勾起唇，反正他也睡够了，那就去给她收个尸好了。
他不用急，就让她死了吧，死了多好啊。
死了就可以按照他最恨她的样子，做成娃娃，日日夜夜抱着，再也跑不了了。
暴君想着迈下床榻边的脚凳，周围景色突变，他赤着的脚隔了一指距离、悬空踩在地宫门口的墨色地砖上，散开的乌发、白色的衣摆被阴风吹起，他没掌灯，冷白的面孔在偶尔投进月光的宫殿里时隐时现，隐没时，连气息都没有，出现时，像从清辉中掠过的鬼影，一闪而过就足以惊艳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