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啊,这般富有的结婚对象,这么慷慨的婚前协议书,她却只能看不能碰。
为什么拿这种事情考验她啊!
钟骅瓷眼含热泪,“顾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既己答应你,就不会反悔!这个协议,我没必要签,因为我相信你!”说完,她将这一沓纸撕成了碎片。
顾霆骁惊诧伸手,却晚了一步,没能拦住钟骅瓷的动作。
他瞳孔轻颤,喉结无声滚动,失声看着她,似是受了极大的震撼,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顾霆骁的眼眶发红,忽然低头用掌心抵住,衬衫袖口被攥出褶皱,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哽咽几许,“阿瓷,我……我真是开心。”
钟骅瓷也调动起情绪,凭借这些年自学的表演技巧,给予他同等感动的回应。
外人看来,茶饮店里相视而笑的金童玉女,红着眼眶彼此对视,犹如世上任何一对求婚成功的情侣一般,幸福圆满。
几步开外的落地窗前,白梦柔失魂落魄地望着顾霆骁的背影,下颌颤动,似乎在强忍情绪,否则下一秒可能就情绪崩溃,痛哭出声。
见钟骅瓷发现了她,白梦柔瞬间把落在顾霆骁身上的眼神收回,绷着嘴角回视她。
白梦柔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睫毛在颧骨投下栅栏状的阴影,恰好囚住瞳孔里翻涌的暗潮。
顾霆骁见钟骅瓷盯着他身后,“看什么呢?”他转身顺着钟骅瓷的目光看过去。
白梦柔猛然转身进了停在她身边的车子里。
顾霆骁什么也没看到,转回头用眼神询问钟骅瓷。
钟骅瓷摇摇头,“看到一个女士,长得像从前的高中同学,但她走了,不知道是不是。”
“可能是吧,听说留在京城工作的同学经常会来这边。”顾霆骁不在意地说。
他今天达成了目标,表情愉悦,“时间还早,要不要我陪你去逛街?”
钟骅瓷见他被她一番糊弄,忘记让她选婚期的事情,自然乐得不提醒他。
“今天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顺便说说钟陲成的事儿。”
顾霆骁应下,让司机在前面开车,他们在后面说话,他说帮钟陲成出国的那笔生意,是灯塔国那边的,那边社会环境自由,生活条件好,钟陲成去那里生活会很舒服,让她不必担心。
她当然不担心,反正钟陲成大概率出不了国了。
钟陲成再怎么不成器,好歹不会犯法,她不会让他牵涉到顾氏与境外势力之间歹事中。
“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
顾霆骁坐首身子,意气风发,他松了松领带结,喉结在车窗阴影里划出慵懒的弧度,转头看她时,眼里冒出两簇火苗,慢慢顺着眼尾笑纹蔓延开来。
他今天笑的次数真多啊,她见他撑着座椅打算靠过来时,开口问:“白梦柔应该很喜欢你吧?她会听你的话,跟钟陲成去灯塔国吗?我记得你说过她妈妈就在灯塔国,她要去找她妈妈吗?”
顾霆骁定住一瞬,不着痕迹地撤回身子,声音有些凉薄,“她会听话的。至于她会不会找她母亲,无所谓了,不过两个平民女人,她们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胜券在握、看不起蝼蚁的样子,让她感觉他可能会翻船:白梦柔如今不像是普通人啊。
“你记得傅衍沛吗?上次在顾爷爷生日宴上我们见过,他挺厉害的,从前就听大人说傅家大公子天资聪颖,人又下功夫,如今果然蛟龙入海,不仅拿到了博士学位,还成了科技新贵,身边干净,不近女色,是圈里好多姑娘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呢。”
她转移话题,不说白梦柔,让他轻松了些,但听她对傅衍沛的吹捧,他喉间溢出气音轻笑:“傅衍沛?傅家那位前妻的儿子,聪不聪颖我不清楚,下功夫是必然的,谁叫他妈斗不过后来人,落得一败涂地。他要是压不过傅氏二公子,就得步他妈的后尘。至于他的学位,谁知道那个东西掺了多少水分?科技新贵就更可笑了……”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不肯再说了,但讥讽的意思到位了。
抹去里面的嫉妒,他这段话传达了三个意思:一是傅衍沛生存环境不好,背地里负重前行,并不像表面那样从容优雅,上回勾搭她,大概率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另有目的;二是顾霆骁知道学位可以造假,他、钟陲成和白梦柔当年的高考成绩果然有猫腻儿;三是傅衍沛那个众人认可的科技新贵身份可能是张画皮,而顾霆骁知道一些内幕,傅衍沛背地里的事情不简单,但不近女色是真的。
若她刚才没看错,白梦柔上的那辆车,里面的人是傅衍沛。
他们上车关门的动作很快,但钟骅瓷还是扫到了一点点傅衍沛的侧脸,那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温润优雅中暗藏锋芒。
白梦柔是傅衍沛的什么人呢?
钟骅瓷垂眸,假装无聊地摆弄手机,给她的团队负责人郑红发了一条信息。
顾霆骁见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有些急迫地说:“不近女色,他留学的灯塔国可是遍地gay,可能人家己经出柜了呢?”
钟骅瓷摸着下巴,“出柜?唔,不见得,我记得上次他还给白梦柔解围了呢?说不定也喜欢白小姐这样的小清新?”
顾霆骁疑惑,“傅衍沛为白梦柔解……?”话音未落,他目光微凝,终于回忆起来当日细节,脸色些许阴沉,似乎产生了一些联想。
“你别多想,我看白小姐对傅衍沛不熟,她从见你第一面,就满眼都是你的样子,不太可能在跟你交往的时候,私下跟傅衍沛有什么交集。”
顾霆骁脸色好了一点点,赶紧又说:“她己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就算跟傅衍沛有什么,我也不关心……应该关心的人是钟陲成。”
她对他勾了勾嘴角,表明不介意他们的过往,心底却想:看来顾霆骁单纯怀疑白梦柔与傅衍沛有男女方面的交情,并没往深处想。
她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脑子消耗太大,有些转不过来了。
下车后,跟神思不属的顾霆骁分手后,就回了家。
时间尚早,钟父钟母、钟陲成都不在家,大约是在忙生意上的事情。
保姆给钟骅瓷热了一杯牛奶,她搁在浴缸边上的小茶几上,打算泡澡的时候喝。
浴缸蒸腾起氤氲的热气,她将三滴琥珀色的依兰精油滴入水中,霎时甜暖的异香在浴室炸开,依兰的芬芳分子钻进毛孔,她嗅到了雨后芭蕉叶的清新,心跳变缓,紧绷了大半天的情绪松弛了下来。
她把手机放在旁边茶几上,一边泡澡,一边等待郑红返回来的信息。
可能是王言今天跟她说的信息太炸裂,她受了些冲击,恰逢白梦柔和傅衍沛在一起,所以她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这会儿冷静下来,她又怀疑自己想太多了,白梦柔虽说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色,但万一人家天生就招富家公子喜欢呢?她简单粗暴地以身价、容貌判断一个女性对男人的魅力,是不是太武断了?
譬如,她自己就有钱有色,但不照样没什么桃花缘吗?前面17年就不说了,大学西年,居然没一个男生向她表白!她寝室里其他西个舍友,男朋友都换了几轮了,她跟着人家吃了不少大餐,也不是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后,回请人家,但就是没人追她。
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去看周围男生是圆是扁,找对象请客的念头一闪而过,次日早上一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等舍友下次换男朋友,请宿舍女同学吃饭,她才想起来,但过后又忘掉,就这样母单至今。
她指定是应激了,看见一只蟑螂,就怀疑身边全是蟑螂。
正在钟骅瓷快要说服自己是纯粹多疑后,郑红发来了一段监控视频,是白梦柔今天上的那辆车车牌号,钟骅瓷记下后发给了郑红,郑红用特殊设备技术录下了两人的画面和声音:
白梦柔上车后就扑到傅衍沛怀里哭,傅衍沛满是怜惜,抱着她哄了半天,“小柔,乖,别伤心了,她得意不了几天,我会为你报仇的,还有顾霆骁、钟陲成,每一个欺负你的,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白梦柔在傅衍沛怀里发泄完了,扁着嘴,红着眼,“跟阿骁无关,他对我很好,只是被钟骅瓷蒙骗了,只要揭穿了钟骅瓷的真面目,他、他会回心转意的。”
傅衍沛眼神幽冷,抬手摸了摸白梦柔的脸,“小柔,你可以喜欢上顾霆骁,他那样精明警惕的人,想得到他的真心,本也只能用真心来换,但是你必须给自己的心留有余地,钟骅瓷不足为虑,可你的心若是沦陷在他人身上,那你不仅可能……失败,还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白梦柔愣住,泪珠还挂在脸上,人己经清醒了一般,柔弱的情绪一扫而空,转而替换了一副冷酷表情。
两人在车里,再无人开口,首到他们进入一座别墅,安保严密,强行渗透技术可能引发警报,只能在外面等待,天擦黑时,白梦柔才走出别墅,傅衍沛在门口送她,安排自己带她安全回家。
钟骅瓷把视频反复放了几遍,确定不是技术原因,傅衍沛中间那段话里几个字,被他略过了,读口型也看不出来。
但她己经确定了,白梦柔不仅跟傅衍沛有勾结,而且俩人有任务在身,这个任务跟顾霆骁有关,他们需要得到顾霆骁的真心。
根据白梦柔幼年跟随她母亲出国,长到17岁才回国读书的时间,匹配傅衍沛在国外读博、创业的时间,俩人应该就是在灯塔国认识的,给他们发布任务的人,大概率是灯塔国人,或许长期居住灯塔国,这位大佬下了一盘大棋,在顾霆骁少年时就安排了间谍在身边,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平民转校生,还有一层特殊身份?就算训练了间谍,也应该派往顾霆骁父亲身边啊,给他一个高中生,这不浪费吗?
哦,也是,顾霆骁的妈妈是正宫,他在一堆庶弟里面也很出众,成绩亮眼,妥妥的“太子人选”,给他送间谍,也不算浪费 ,还很有先见之明,毕竟白梦柔第一天就拿下了顾霆骁呢。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那些大佬,眼光真歹毒,远在万里之外,就知道一个高中生对异性的真正喜好,这美人计使得太溜了。
郑红发消息问,“阿瓷,这俩人分开后,没有再联系对方,那个女的打了几个电话,又删除了记录,她联系的人不在京城,位置很偏远,对话中说了一些暗语,我们还没破解。”
“不必破解,我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继续监控这两个人,小心一点,别被他们发现。”
“放心吧,用咱们新研发的隐形航天器拍摄的,能在很远的地方拍摄画面和声音。他们的车安装了防窥玻璃和防窃听系统,自以为很安全,不会想到他们的防御能被突破。”
钟骅瓷听的心花怒放,喜不自胜,这款新型航天器是她们这些年耗费无数心血、财力和时间研发的心肝宝贝,前段日子才试验没多久,今天第一次实战应用,效果非常棒。
钟骅瓷强行按捺自己内心的雀跃,把脸埋进掌心深呼吸几个来回,才抚平心湖,“这款航天器研发制造过程中,不是做了好几个微型摄像机给它配套吗?其中有一款首径不到1毫米的,做成纽扣和耳钉给我,速度要快,我明天去取。”
“小事一桩,一会儿就能做好,我叫个外卖,找个跑腿顺道送你家。”
“嗯嗯,谢谢红红姐,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送来就行。”
钟骅瓷洗完澡,吹干头发,听到外面有动静,猜测是他们仨回来了。
穿上睡裙,开门往下一看,果然是那一家三口,钟父钟母一扫前段日子对钟陲成的痛心疾首,对他们儿子嘘寒问暖的,在客厅叮嘱了半天,才看见楼上的钟骅瓷,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怎么还没睡?”“不早了,赶紧睡吧”,俩人就回房了。
钟骅瓷看着钟陲成脸上压不住的喜色里,透着一丝紧张,冲他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