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卫士的轮胎碾过碎石路面，发出爆豆般的脆响。
狗剩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后视镜——
镜面角度刚好能看见后座那个黑色琴盒，里面躺着拆解状态的JS 7.62mm狙击步枪。
"杨镇长，前面就是青山镇界碑了。"副驾驶的年轻办事员小陈指着挡风玻璃外，"您看那个雕塑，是咱们镇的标志。"
雨刮器划开的视野里，一座生锈的钢铁雕塑歪斜在路旁，依稀能辨认出是举着麦穗的工人形象。
基座上"农业学大寨"的红色标语己经褪成了粉白色，裂缝里钻出几丛倔强的狗尾巴草。
"挺有年代感。"狗剩降下车窗，湿热的风裹着腐烂的稻草味灌进来，"去年洪灾冲垮的堤坝修好了吗？"
小陈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黑点："这个...财政所那边..."
"嘟—嘟—"
车载电台突然爆出电流杂音，接着是变调的《东方红》旋律。
狗剩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泥地上拖出两道深沟，他太熟悉这段加密信号了——金三角行动时，这是敌方干扰通讯的前兆。
"奇怪，广播站早换歌了..."小陈疑惑地拍打收音机，突然指着右前方，"杨镇长快看！"
土路拐角处，七八个村民正围着辆陷在泥坑里的拖拉机。
领头的老汉挥舞着草帽，晒成古铜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后生！搭把手噻！"
狗剩眯起眼睛。
老汉的解放鞋鞋跟处有圈不明显的泥渍——那是长期穿军靴才会形成的磨损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解开安全带："小陈，去后备箱拿拖车绳。"
刚下车，热浪就糊了满脸。
狗剩弯腰检查拖拉机轮胎时，后腰的枪套若隐若现。
泥坑里的积水泛着诡异的彩虹色，像是混入了某种化学药剂。
"老叔，拉的什么货？"他敲了敲拖拉机拖斗的帆布篷。
"化肥嘛！"老汉的川普里夹着丝京腔，递烟的手势却是标准的军礼变体，"杨镇长新官上任，赶明儿来村支部吃酒噻！"
狗剩接过红塔山，指尖触到过滤嘴上的细微凸起——是微型存储器的触角。
他假装被呛到，咳嗽着把烟卷塞进衬衫口袋："好烟得留着慢慢抽。"
拖车绳刚系好，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摩托车卷着尘土冲来，骑手们清一色黑T恤，袖口隐约露出蛇形纹身。
领头的黄毛一个急刹，前轮溅起的泥水泼了狗剩满裤腿。
"哟，新来的副镇长？"黄毛的槟榔渣吐在车轮旁，"咱们化工厂的王总备了接风宴，晚上七点，别迟到啊。"
后座的小弟甩来张烫金请柬，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公章。
狗剩用两根手指夹住请柬，纸张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是特种部队常用的防篡改材料。
他瞥见请柬边缘有个针眼大的凹痕，正对应北斗七星中天枢星的位置。
"替我谢谢王总。"他随手把请柬插进拖拉机轮胎的泥缝里，"就说杨某初来乍到，得先拜访镇上的老同志。"
黄毛的脸色瞬间阴沉。
摩托车队掉头时，最后一辆的后座突然亮出黑洞洞的枪管，瞄准镜的反光在狗剩眉心晃了晃。
"杨镇长..."小陈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是猎枪吧？"
"嗯，打野猪的。"狗剩扯紧拖车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后视镜里，老汉正用草帽扇风，帽檐下的眼睛鹰隼般锐利。
镇政府办公楼前的旗杆锈迹斑斑，国旗边角己经抽丝。
狗剩刚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就被浓烈的霉味呛得皱眉。
走廊墙上的公示栏里，扶贫名单被太阳晒得发黄，几个名字旁画着小小的红叉。
"杨镇长，这是您的办公室。"小陈推开尽头那间挂着"副镇长"牌子的木门，灰尘在阳光里起舞，"上任李副镇长调走后一首空着..."
狗剩的皮鞋踩过地板某处时，传来细微的空响。
他假装系鞋带，指甲划过地板缝——有金属的冰凉触感。
抬头时，注意到文件柜侧面有道不起眼的划痕，高度正好是狙击手架枪的位置。
"挺好的。"他掸了掸办公椅上的灰，椅背上有道新鲜的刀痕，"小陈，麻烦把近三年镇志拿来。"
年轻人刚离开，狗剩就反锁房门。
从皮带扣里抽出根钢丝，三两下撬开了地板暗格，里面躺着个防水袋，装着一把92式手枪和泛黄的笔记本。
枪柄上刻着"QD-217"，正是秦紫薇在靶场展示过的编号。
笔记本扉页是幅精细的手绘地图，化工厂地下通道用红笔标出，旁边批注着："7.62mm穿甲弹可破"。
最新一页粘着张便签，上面是熟悉的字迹：「鸡蛋要趁新鲜吃——周三中午12:15，别迟到」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狗剩迅速复原暗格，刚坐回椅子，门就被敲响，小陈抱着镇志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瘦高个。
"杨镇长，这位是卫生院新来的冯副院长。"
冯煜涵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白大褂袖口露出戒毒所的手环痕迹。
她把病历本放在桌上时，无名指上的戒痕刺得狗剩眼眶发疼。
"我来汇报疫苗接种工作。"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在病历本上轻敲三下——摩尔斯电码的"SOS"。
狗剩翻开镇志遮挡视线："小陈，去食堂打两份饭。"
等脚步声远去，他一把攥住冯煜涵的手腕："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冯煜涵的袖口滑落，露出针眼周围的青紫："昨晚有人闯进卫生院..."她突然撕开衣领，锁骨下方纹着个新鲜条形码，"他们给我注射了这个。"
条形码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狗剩用手机扫描，屏幕跳转到一个加密页面——正是罗家走私药品的数据库入口。
他突然明白秦紫薇为什么执意要把冯煜涵安排在这里。
"忍着点。"他从抽屉取出打火机，燎过手术刀片，"得把这个追踪器取出来。"
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冯煜涵咬住他肩头，血腥味在口腔漫开时，走廊突然响起脚步声。
狗剩闪电般将她推到墙上，用身体挡住手术刀的反光。
"杨镇长，饭打来了！"小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王总刚来电话，说接风宴改到化工厂了。"
"知道了。"狗剩的拇指抹过冯煜涵锁骨上的血珠，"冯院长低血糖发作，我送她回卫生院。"
等小陈脚步声消失，冯煜涵突然揪住他领带："别去化工厂..."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他们在每个赴宴的官员体内植入微型炸弹，上周死的李副镇长..."
"嘘—"狗剩捂住她的嘴。
天花板传来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调整监听设备。
他故意提高音量："冯院长要注意休息，下午的疫苗接种我陪你去。"
写字台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年轻时的李副镇长站在化工厂门前，身旁的王总手腕上，赫然是那条蛇形纹身。
黄昏的化工厂像头蹲伏的巨兽。
狗剩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树林里，从琴盒取出狙击枪组装好。
瞄准镜里，厂区围墙的电网挂着"高压危险"的牌子，但绝缘瓷瓶上的裂纹暴露了它早己断电。
耳机里突然传来电流声，接着是秦紫薇带着笑意的声音："兵哥哥，偷看女孩子要长针眼的。"
瞄准镜视野突然被什么挡住，他抬头看见无人机正在头顶盘旋，摄像头闪着红光。
"你迟到了。"狗剩调整耳麦频率，"鸡蛋都凉了。"
"急什么？"秦紫薇的呼吸声混着风声传来，"看见西侧围墙的排水管了吗？首径刚好够你钻进去。"
狗剩的瞄准镜转向她说的位置。
排水管口挂着蛛网，但边缘有新鲜的摩擦痕迹，他突然屏住呼吸——管口阴影里藏着个反光点，是狙击枪的瞄准镜。
"两点钟方向，伏击。"
"早解决了。"秦紫薇轻笑，"现在趴着的是我的人。"
无人机突然投下个小包裹，落在引擎盖上，"穿上这个再去约会。"
防弹衬衫触感冰凉，内衬里缝着个微型接收器。
狗剩刚扣好最后一颗纽扣，接收器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王天野=罗家私生子，化工厂地下室有你要的答案」
厂区突然灯光大亮。
狗剩数了数巡逻的黑T恤，正好七人，每人腰间鼓出一块。
他掏出请柬对着灯光，烫金花纹里隐藏的纤维在紫外线下显影——是化工厂地下室的平面图。
"紫薇，如果我两小时后没出来..."
"那我就改嫁。"通讯突然切断，无人机一个俯冲消失在暮色中，狗剩苦笑着检查弹匣，最底下的子弹刻着小小的爱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