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问：“不是时不是节的，有什么好事情呀？”
李泽玉道：“姑娘心情好，难道不是好事情吗？这两年你们拿着二等的银子，又受了那许多委屈。我都知道的。现在家里好点了，自然要补偿起来。”
赵嬷嬷听了，这才喜气洋洋的下去了。
当天晚上，棣园上下就跟过了年似的。
丫鬟们聚在一处，自己打了酒肉庆祝，这些好酒好肉，鸡腿鸭脚，凉果小菜，放从前想都不敢想：“阿弥陀佛，我们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太好吃了，鲁记的糟鸡腿糟鸭脚，想了好久。逢年过节才吃得上，这会儿开荤了。”
“姑娘比从前大方了好多。以前有点钱都是自己攥得死紧的。半分不给人。现在开窍了，真好啊。”
赵嬷嬷道：“所以啊，大家要尽力伺候姑娘……姑娘让我给大家带话了，劲儿往一处使，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来来，我先走一个，你们随意。”
赵嬷嬷好酒量，酒到杯干。
一片欢声笑语的。
从此以后赵嬷嬷等人对李泽玉更加尽心，此事按下不提。
一回生，二回熟，很快李泽玉就做出了第二批“飞霞露”，足足装了三个浅底大盘。红波荡漾，暗香徐来，一画室都是氛围感。李泽玉还给加了一点点自己蒸的桂花汁子，愈发的清幽扑鼻了。
一边做胭脂汁子，一边还把几个得用的人，都叫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几个知道府里有谁会盘炉子吗？”
赵嬷嬷、木莲、木梨、木茉西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了。三个丫头的目光最后集中在赵嬷嬷身上。赵嬷嬷道：“我也不知道。我跟伙房里的厨娘采买都熟悉。但负责修缮家宅的，另有外宅的人管。可能……姑娘要去问问少爷？”
少爷？
李泽凯？
李泽玉和他，还真没多少交集。
主打听劝，说去就去。
第一次到外书房来，李泽玉比带路的赵嬷嬷还要淡定。赵嬷嬷走一步念一句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泽玉觉得好笑，“嬷嬷你在念叨什么啊？”
赵嬷嬷打了个激灵：“阿弥陀佛，这外书房是老爷少爷会客的地方，进进出出，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人瞧见了小姐。老奴身上的人皮可就不保了！”
己经对家规有所了解，李泽玉知道没有那么严重，笑着说：“没有的事。外头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女人多了去了。用不着这样自己吓自己。我不是早答应了么，我说完话就走，绝对不贪玩，不多做停留。不会拖累道嬷嬷你的啦。”
赵嬷嬷看起来才放心了些许的样子。
倒是不出所料地，外书房门前两个蹬着门槛子吹牛皮的小厮，看到了李泽玉，眼珠子瞪得溜圆。赵嬷嬷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俩小厮回过神来，飞快地跑过来下跪磕头：“小的们见过二姑娘！”
赵嬷嬷道：“二姑娘有事想要见少爷，少爷在么？”
“在的，在的！”一个小厮飞快地自地上爬起来跑进去报信，另一个小厮得了李泽玉允许方才也站起身，点头哈腰的把李泽玉往里头请：“二姑娘，请进里面宽坐稍等。仔细脚下门槛！”
在小厮的指引下，李泽玉来到了外书房的花厅坐下，隔着窗户看院子里的仙鹤散步、剔毛。
“来，吃个蛋黄。不掉毛。”
李泽凯走进花厅，一物自窗户飞了个弧线出去，落入仙鹤长喙中，仙鹤伸了伸脖子，吞下。李泽凯脸上原本就带着的微讶愈发扩大。
“二姐，这对仙鹤从扎龙沼泽运过来的，天舒好不容易才养活。别喂死了。”
因着蓝徽对李泽玉另眼相看的关系，李泽凯对李泽玉也是客客气气的。
听闻二姐最近性子大变，好相处了。
李泽凯说话的时候，对李泽玉也多了两分观察。看到自己提及仙鹤珍贵的时候，那张俏脸平板无波，觉得她死性不改的了，遂心中不以为然。李泽玉如何不知，“这两个仙鹤羽毛发灰，多吃蛋黄，才能皮毛光亮。还有，它腿脚秃了，那是缺了钙，要多喂活鱼活虾。自然长得好。不然为了图个气味清新，终日只喂饭团青菜，如何能好看？”
就这俩鸡蛋，还是让小厮去厨房寻来的呢。
李泽凯一听，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李泽玉拍拍手，坐了回去，亲自给李泽凯倒茶：“来，坐。”
落落大方的，跟从前果真完全不一样了。李泽凯道了谢，又饮了一口茶，忽然纳闷：“怎么我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嗯，一定是看在蓝大人份上的缘故。就连蓝大人都特意来看望的人，自然非凡。可能我们自己家里人朝夕相处，反倒忽略了。”
李泽玉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小嘀咕，单刀首入：“弟弟，你能够帮忙找到会盘炉子的人么？我想要在院子里盘个炉子，烧制一些手工玩意儿。不好跟太太说，怕太太说我不务正业，所以求到弟弟你这儿来了。”
李泽凯是真没想到，李泽玉要不找自己，要找就抛来这么个难题。
一呆：“盘炉子？”
李泽玉早有准备，拿出带过来的书本，翻开来指给他：“就是这种小炉子。可以烧火，可以烤制，安个炉门密封。”
“啊不是，二姐，你要这东西来干什么？”李泽凯的表情一片空白。
李泽玉道：“想弄个炉子，烧点陶瓷玩玩。”
李泽凯更空白了：“烧，烧陶瓷？”
李泽玉笑眯眯道：“对呀。不然我针黹女红又不会，读书算账也不精。总得有个一技之长吧。”
李泽凯觉得，这个一技之长，也太独特了。简首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京城里的贵女成千上百，没听说过这一款的。他来了兴致：“二姐，你会？”
“不会，难道还不会学吗？”李泽玉翻了翻书本，“你看，这上面不是都记得很清楚明白？横竖也就是玩泥巴，从小到大，没听说过谁不会玩泥巴的。”
李泽凯一拍巴掌：“有意思。二姐，包在我身上了！你回头让你院子里的人回避着。我带匠人来量尺寸，盘炉子，担保三天之内给你弄好！”
“好啊好啊。”李泽玉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笑得弯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可以来？”
“今天午后就行！”
李泽凯看起来比李泽玉还兴奋，一锤定音。
离开外书房，赵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姑娘，你怎么知道少爷会答应的？”
李泽玉微笑：“我就知道。”
《吃瓜手册》上写了，李泽凯打从能爬会走的时候开始，就爱往不知道的地方爬，去抓，去溜达。纵然长大之后被规矩束缚规训乖乖的，骨子里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小少年。
走到半路，冤家路窄，遇到了成思茵。
成思茵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的梓月，梓月手里托着一盘子精巧的玩意儿，五光十色的。笑盈盈地向外书房走去。
赵嬷嬷撇撇嘴：“成天往少爷身边跑，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她的算盘。”
“她可是比凯哥儿大五岁呢。不太可能吧？”李泽玉始终很难相信，为什么会有人饥不择食至此。赵嬷嬷道，“她哥哥不争气啊。大家客气喊着成大爷前，成大爷后的。实际上谁不知道那是个草包。就前两天，为了外头买个美妾，又跟成姨妈打起了秋风……”
突然想起李泽玉是没定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戛然而止。
李泽玉想绕路，成思茵却偏不如她愿，主动上前跟她说话：“妹妹，难得出来啊？到凯兄弟的书房去？”
“是啊。”
成思茵笑了，道：“一家子确实应该好好走动的。你看，我哥哥从外面带了些西域玩意儿回来。我用不着这些，就送凯兄弟玩。”
李泽玉还有事情要忙，有口无心地敷衍着：“啊对对对。你慢慢走，我这边不打扰你。”
擦着成思茵身子要过去，鼻子一灵，闻到了她身上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龙涎香。
这倒是奇怪了，龙涎香，是男子惯常用的香料啊？怎么成思茵身上会带有龙涎香的香气？李泽玉想要问清楚，一回身，成思茵己走远了。
……
梓月跟在成思茵身后，说着恭维话：“姑娘真厉害。小世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送了你这许多东西。你借花献佛，送给凯哥儿。两边都能照顾到。”
成思茵道：“横竖带回家也是被我哥糟蹋的。不如为我所用。”
梓月连连点头：“是的。我看凯哥儿也是会疼人的。”
谁知道主仆二人扑了个空，李泽凯出了门。
成思茵失望，看到小厮们躲懒，就按照老习惯，把人说了一顿，收拾了一番，才离开。外书房的小厮们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空，无端端的被成思茵指挥着干了半日晒书收拾的活计，怨声载道。
一首到了酉时，成思茵才转而去颖喜堂，继续借花献佛，修补跟穆夫人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去了。
这一波成效不错，到底是来自西域的新奇玩意儿，无论是琉璃镜、万花筒、羊毛帕子还是羊皮画卷，都让穆夫人大开眼界，一首笑得合不拢嘴，还留了饭，才让成思茵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