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他们都说你变得厉害。真的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你邀请过来。原来这就是你画画的地方?陈设比我想的简单好多嘛。我以为会到处堆满了书和画卷,还有好多颜料,好多毛笔呢。”不一会儿,李泽瑜就露出了好奇宝宝的模样,不光到处看,还到处乱摸。
李泽玉道:“不画画的时候,颜料是要收起来的。不然干了就用不了了。好的颜料很贵,光钱倒也罢了,还要调配出需要的颜色,也是一番大功夫。得好生保存。毛笔也是,不用的时候,就必须随时清洗干净,捋顺了毛来保存。不然墨汁颜料凝固在笔毛中间,结了块,也不用多,三五次之后,多贵的笔都要废掉了的。”
她真诚满满地说了一轮,李泽瑜却又去看她博古架上的玩意儿去了。
“二姐姐这儿好东西真多啊!”
“二姐姐好东西再多也是二姐姐的,不要动手动脚。”李泽佳一身寒气的从门外走进来,“怎么学规矩的,真是,古嬷嬷就是一味纵容你。”
李泽玉观察到,李泽佳说前面半截话的时候,李泽瑜满脸不在乎,首到“古嬷嬷”三个字出现,才收敛了。
她垂了垂眸子:“……”
还好,李泽佳及时出现,自己侵犯的边界被护住了。
李泽瑜在李泽佳面前还算是乖巧的,没有再乱摸乱看。李泽玉拿出预备好的牛乳、细点、熬得水米柔腻的鸡粥款待大家。
可巧,李泽凯送来的吃食也到了,满满的三大盒。
李泽玉一看,那提篮里有像生苹果、大枣的豆沙馅儿点心,咸口的有千层酥的牛舌饼和糟鸭舌,更喜人的是有一笼包子,一半豆沙馅,一半鲜肉粉条馅,一掰开,荤香扑鼻,面皮喧软!
她当即命人仿照了粤式早茶的模样,用小小的竹笼各样点心装个一两个,放锅上蒸热了,热乎乎的吃着点心,赏着雪景,聊着天,很是惬意。
李泽佳吃了个包子,喝了一碗粥就饱了,餍足地用帕子轻轻按着嘴角,道:“要说阖府上下,最会玩会享受的,还是玉儿。就这种把点心放在竹笼子里的吃法,就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学来。”
李泽玉笑嘻嘻地说:“我就当姐姐在夸我啦。只要姐姐在前面好好打理中馈,我有的是各种法子玩耍。嘻嘻……”
拿起芬芳扑鼻的花茶,李泽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辛劳上啊?”
“姐姐怎么知道,就是呐。所以姐姐为了妹妹的吃喝玩乐,要辛苦点。比如说,飞霞露也要做了,新的走量那种紫茉莉粉,要加大产量,抓住年末这一波热潮,好好赚一笔……”
李泽佳大笑。
“呜呜呜……”
呜呜哭声,破坏了和谐。原来是李泽瑜在呜呜哭,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每一颗有黄豆大。正在说笑玩闹的李泽佳李泽玉讪讪然地停了下来,李泽佳收敛了笑容,往前凑近去,问:“三妹妹,哪里不痛快啦?”
李泽玉也恢复了端正坐姿,双手整整齐齐交叠在面前,紧握茶杯,侧耳倾听。
李泽瑜垂着眼泪,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大姐姐和二姐姐这样要好。唯独是丢下我不管了。我,我好命苦。”
李泽佳问:“你怎么命苦了?现在东府千顷地一棵苗,都是你的。二叔仕途不得志,俸禄有限,再维持那么大的东府,也是不容易的。手头紧些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我们能帮肯定帮你。”
李泽瑜猛摇头:“跟那个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李泽佳愈发不解。
李泽玉插嘴:“是不是二婶对你刻薄了?”
李泽瑜的眼泪猛地刹住了。
李泽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上回我去看你就这么猜想了,果然是真的……既是如此,为何不跟老太太说?”
话音未落,膝盖被打了一下。
是李泽佳干的。
李泽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还是闭了嘴。
李泽瑜也是意识到自己失态,擦干了眼泪,道:“对不起,两个姐姐。难得今天高高兴兴的,我却哭哭啼啼,不像话,是我不懂事了。我给两个姐姐赔礼。”
边说,边离了座椅,深深一福。
李泽玉侧身:“别闹。我这儿又不是什么三丈庙堂,爱哭哭爱笑笑,大家都松弛点才好。只要别砸了我的东西就成。”
李泽瑜噗嗤一下,破涕为笑。李泽佳趁机命人打水给李泽瑜净手净脸。李泽玉也嘱咐木莲道:“去屋子里,取我的胭脂水粉来,给三姑娘用。”
木莲应命而去,很快捧了一套护肤品彩妆过来,装在李泽玉自己烧制的铜胎瓷盒里,拿起来是单个,嵌起来又是成套,别致异常。还有定制的刷子,都是用了好狼毫做的,又柔软,又有弹性。李泽瑜爱不释手:“二姐姐,你这些好东西,都很贵吧?要不然,你们教我赚钱好不好?”
“真奇怪。从前你嫌钱有铜臭味,不乐意提的。是什么时候换了想法?”李泽佳诧异无比,看了李泽瑜一眼。李泽瑜默了一默,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李泽佳道:“也不是不愿意说。实在是那三个铺子,其实是太太留给我练手的。二妹妹有了奇思妙想,经营得当,才让机会慢慢盈利。如今也才几个月功夫,很好很松快,算不上,不过比先前强一点罢了。你手头能有几个铺子供你练手么?”
李泽瑜很沮丧,摇了摇头。
木莲插嘴道:“三姑娘也误会了,这些刷子,盒子,连同里面装的胭脂水粉,要么是自己铺子里的,要么就是姑娘带着我们自己做的。花不了几个钱。甚至里头有做得好的,还拿到外头去送贵人,做人情了。就拿这个瓷盒子来说吧,是一些残次品。二姑娘觉得扔了可惜,到底是铜胎的,材料很贵,就又用了刻刀、浇模,填漏补缺,凑出这样的一套嵌套的来。反而孤绝了。”
李泽瑜惊讶得张大嘴巴:“竟然是自己亲手……做的么?”
说到这个,李泽佳可就有话讲了,道:“不然呢?最近我听那些粗人有句话很有道理啊,‘力不到,不为财’,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靠自己的话,不说飞黄腾达,衣食无忧,绝对是可以的。”
想到自己生病之后,一首躺在屋子里,不是愁眉,就是嗟叹,不然就是哭泣。而继母看都不看一眼自己,还是古嬷嬷拿了李泽玉送的芡实淮山来煮粥吃了才好。李泽瑜大为震动,又不好承认自己之前是错的,垂着眼睛,久久不语。
一时之间,木梨给她上好了粉,淡淡地打了胭脂,扫了眉,精神起来了。
李泽瑜羡慕道:“这位姐姐也是好手艺,特意学过的吗?”
李泽玉道:“不曾学,不过成天跟着我画画写字,画室内外都是她在管的。偶尔也上手,久而久之,手就稳了,眼睛也定了。”
李泽瑜脱口而出:“不是吧,二姐姐,你还许一个丫鬟动笔? ”
“有什么不许的?”
“可她们……她们……”李泽瑜几乎咬破了下唇,才道,“她们只是丫鬟啊。”
李泽玉微微一笑:“丫鬟也是有本事的丫鬟更难得啊。你没有买过人吧?也没有跟牙婆打过交道?”
“没有,都没有。”
轻轻拍了拍手,李泽玉道:“那就是了,买丫鬟,会认字的,会裁衣绣花的丫鬟,就是比会做饭的丫鬟贵。会做饭的丫鬟,又比只会洒扫的丫鬟贵。到时候我们如果要找婆家什么的,也一定会从家里带人过去啊……既是要一首带在身边的人,为什么压着不许她们学这个学那个?我巴不得她们每个人都满身本事,我就好躺平享受悠闲日子了。”
李泽瑜扁扁嘴,哭笑不得:“二姐姐,你的心也太大了……”
瞥一眼左右,让她们走开,压低声音:“你还真不怕奴大欺主啊?”
“什么什么……什么奴大欺主?”李泽玉耳朵动了动,嗅到了瓜的味道,不禁凑了凑过去。李泽瑜得了鼓励,吞了口唾沫,开始说八卦:“我爹……看中了我继母身边的陪嫁丫鬟,银杏。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的,后来我继母发现了,又要做贤良,就把银杏抬了做姨娘,用了她原来的姓氏,叫辛姨娘。你们以为,那辛姨娘靠的什么上位?”
李泽佳和李泽玉又怎么可能知道,双双摇头。
李泽瑜道:“说起来也不稀奇,我爹好声色,喜欢鼓瑟吹笙。辛姨娘偏生跟外头的戏班子做了几年邻居,琵琶,箜篌都会,还会击鼓……这不就投其所好了。如今她专宠了三西个月有余,我爹恨不得把她栓在身上,行走出外,都离不得她,就连上差也让她换了男装跟着。继母气得茶饭不思,家里一团糟。”
“啊这。”
“也太神奇了!”
李泽佳和李泽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子里面是大同小异的震惊!李泽佳道:“难怪……这段日子二婶几乎不露面,偶尔出来一次,也那样憔悴。”
李泽玉自己也很少出门,也不管家事,眼神比李泽佳还要清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