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终于停止。
钱小满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扔在了地板上，五脏六腑都在抗议。她干呕了两声，眼前金星乱冒，耳边还残留着空间跳跃的嗡鸣和影狩那毁灭性的咆哮。
“咳…苏清寒…下次…能不能申请个…平稳着陆套餐…”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声音虚弱得像刚跑完马拉松的咸鱼。
没有回应。
钱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强忍着眩晕抬头。苏清寒半跪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有些急促。他月白色的长衫沾染了些许灰尘，金丝眼镜的镜片彻底碎裂了一边，露出后面那只深邃却带着疲惫的桃花眼。嘴角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尚未擦净的血迹。
“苏部长？”钱小满吓了一跳，顾不上吐槽了，“你受伤了？”
苏清寒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疏离感的优雅微笑，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一点小震荡，不碍事。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钱小满的右臂上，那处被暗红死光擦过的袖口焦黑破洞，露出的皮肤上，一道细细的、如同红宝石粉末描绘的灼痕清晰可见，“影狩的‘蚀心之触’…感觉如何？”
钱小满这才想起手臂上的异样。她抬起胳膊，仔细看着那道红痕。没有流血，没有结痂，皮肤摸上去甚至没有凹凸感，仿佛只是有人用最细腻的朱砂笔在上面画了一道线。但一种奇异的**温热**感正源源不断地从红痕处散发出来，沿着手臂蔓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眷恋**？仿佛这道伤痕本身，就承载着某种她遗失了很久很久的、温暖的东西。
“不疼…就是有点热，还有点…”她皱着眉，努力想描述那种感觉，“…怪怪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被什么东西这样‘标记’过？”她甩甩头，试图甩掉这种荒谬的念头，“总之比被甲方连环夺命call精神攻击好多了！”
苏清寒的视线在那道红痕上停留了几秒，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他没有追问，只是站起身，环顾西周：“这里暂时安全了。我的‘安全屋’之一。”
钱小满这才有心思打量这个所谓的“安全屋”。
这是一个布置得极其雅致、甚至可以说有些奢华的房间。空间不算很大，但挑高很高，墙壁是某种温润的玉石材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繁复银色暗纹的深蓝色地毯。靠墙是一排嵌入式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材质（包括会发光的晶石、蠕动的皮质书、甚至悬浮的水球）的书籍卷轴。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色晶石打磨而成的书桌，上面除了文房西宝，还散落着一些闪烁着微光的水晶球和罗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古老檀香混合着冷冽雪松的气息——是苏清寒身上那种独特的味道。
最吸引钱小满眼球的，是房间一侧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用特殊丝线绣制的星图。星图并非静止，其上的星辰如同真实的宇宙般，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转、生灭，散发出梦幻般的微光。
“哇靠…苏部长，你这安全屋的装修费，够我交一百年房租了吧？”钱小满忍不住咋舌，“情报贩子这么赚钱的吗？还招人不？我要求不高，包吃住就行！”
苏清寒没理会她的吐槽，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绿色膏体。“手伸过来。”他语气不容置疑。
钱小满乖乖伸出受伤的手臂。苏清寒用一根玉签挑起一点膏体，动作轻柔地涂抹在那道红痕上。膏体触肤冰凉，瞬间中和了红痕散发的温热感，带来一阵舒适的清凉，连带着脑海中那些混乱记忆碎片带来的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这是‘寒玉髓’，能暂时压制‘蚀心之触’的活性，延缓它对精神的影响。”苏清寒解释道，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涂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精准，“但治标不治本。影狩的力量很特殊，带有强烈的精神烙印和侵蚀性，这道红痕…会像一个信标，让他更容易锁定你。”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首抹这玩意儿吧？”钱小满看着手臂上那道在碧绿膏体下依旧显眼的红痕，感觉它像个定时炸弹，“而且…刚才在茶馆，那道红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好像感觉它…最后有点偏了？还有影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我欠了他八百辈子情债没还，又舍不得真把我剁了似的…”她试图用吐槽掩饰内心的困惑和那一丝莫名的悸动。
苏清寒涂抹膏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那只完好的桃花眼透过碎裂的镜片，深深地看了钱小满一眼，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感觉？”他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钱小姐的感觉，有时候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敏锐。”他没有否认她的“错觉”，反而话锋一转，“关于影狩…或者说，关于‘他’对你的态度，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钱小满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在忘川茶馆时，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吗？”苏清寒放下玉签，将玉盒盖好，“燃烧的蓝色花海…布满鳞片的手…悬崖边的背影…”他每说一个词，钱小满的脸色就白一分，那些破碎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悲伤的余韵。
“那不是幻觉。”苏清寒的声音低沉而肯定，“那是你被影狩的力量侵蚀时，刺激到了某些…被深埋的、或者说…被外力强行‘覆盖’的记忆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