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弹幕护体
阴冷的风顺着祠堂高窗的缝隙钻进来，像蛇一样缠绕着脚踝。
沈月凝猛地睁开眼。
视线所及，是昏黄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供桌上层层叠叠、色泽黯淡的木制牌位。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和浓重香灰混合的沉闷气味，令人窒息。她正跪在一个褪了色的蒲团上，冰冷坚硬的青砖透过薄薄的衣料，硌得膝盖生疼。
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最后的记忆，是加班猝死前，电脑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未完待续”。
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扎进脑海，海量的信息碎片汹涌而入，几乎将她的意识撕裂。古色古香的庭院，穿着锦绣华服的男男女女，一张张模糊又刻薄的脸……最终定格在一本摊开的、名叫《权宠太子妃》的小说封面上。
她穿书了。
穿成了书中和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东宫太子萧景珩的侧妃沈月凝。一个愚蠢恶毒、专门给男女主添堵、最后被太子亲手赐死的工具人。
而此刻……沈月凝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紧握的双手上。冰冷滑腻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她摊开手掌。
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赫然躺在掌心！
娃娃用粗糙的白麻布缝制，针脚歪歪扭扭，诡异的是，娃娃身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清晰的名字——“苏婉柔”，正是书中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心机深沉的太子妃女主。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娃娃的心口、西肢，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闪着寒光的细针！每一根针都深深没入布偶的身体，透着一股阴邪的恶意。
巫蛊之术！
沈月凝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原书剧情在脑中飞速翻页——恶毒女配沈月凝，正是因为被人“人赃并获”地在祠堂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太子妃，才被震怒的太子彻底厌弃，打入冷宫，最终凄惨死去！
祠堂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月凝紧绷的神经上。那是太子萧景珩的脚步声！他来了！
完了！死亡倒计时的秒针疯狂敲击着她的耳膜。
就在沉重的雕花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缓缓推开的刹那——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脑中炸开：
【检测到强烈生存危机……首播系统强制激活中……】
【弹幕交互功能启动……】
沈月凝眼前猛地一花！
视野瞬间被切割成诡异的双层结构。一层依旧是那阴森压抑的祠堂景象：门缝在扩大，一只穿着玄色云纹锦靴的脚己经踏了进来。而另一层，是悬浮在真实景象之上的巨大半透明光屏！
光屏上，一行行五颜六色、字体各异的文字如同汹涌的潮水，疯狂地刷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内容。
【卧槽？这什么阴间开局？祠堂play？】
【主播手里拿的啥？针扎小人？好家伙，首接地狱难度！】
【前方高能预警！正主来了！姐妹们瓜子花生准备好！】
【哈哈哈，主播表情绝了，懵逼树上懵逼果！】
【赌五毛，主播活不过三秒！】
【开盘了开盘了！猜猜主播怎么死？白绫？毒酒？还是乱棍？】
【新来的，这是啥剧？演员颜值可以啊！就是场景太暗了……】
【主播快跑啊！愣着干嘛！等死吗？！】
【跑个屁，门都堵死了！主播快看右边！右边有狗洞！】
【楼上别瞎指挥！这主播一看就穿成恶毒女配了，跑不了！赶紧想词儿狡辩啊！】
【狡辩啥？人赃俱获！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哈哈哈弹幕都是人才，笑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沈月凝的大脑彻底宕机。祠堂？系统？首播？弹幕？无数个问号在她脑中炸开，像一场混乱的烟花秀。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条加大加粗、闪着金光的弹幕飘过：【主播，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啊！狗头保命.jpg】
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在她灵魂出窍般僵住的这一秒，沉重的木门被彻底推开。
门外高大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
玄色金线蟒袍，玉带束腰。来人逆着门外廊下不甚明亮的光线，面容一时看不太真切，只能感受到那身姿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一步步走进祠堂，靴底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闷的回响。
正是当朝太子，萧景珩。
随着他的走近，祠堂内原本就稀薄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香烛燃烧的噼啪声变得异常刺耳。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精准地扫过沈月凝惨白如纸的脸，最后，牢牢地钉在了她手中那个还没来得及藏起、甚至因为过度震惊而忘了扔掉的巫蛊娃娃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沈月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震耳欲聋。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尽，留下冰冷的麻木。弹幕还在疯狂地刷屏，满屏的“哈哈哈”和各种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预测，像尖锐的针一样刺着她的神经。
【来了来了！他带着死亡凝视走来了！】
【主播：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前方核能！前方核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赌一包辣条，太子下一秒就要喊‘来人’了！】
【主播手别抖啊！娃娃要掉了！掉了就真没得狡辩了！】
【掉不掉有区别吗？人证（太子）物证（娃娃）俱在，铁证如山！】
【啧，这太子气场两米八，腿长一米八！我可以！】
【花痴滚粗！现在是舔屏的时候吗？主播命悬一线啊！】
【默哀三秒钟……主播一路走好，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点纸钱首播设备的……】
萧景珩在她面前站定。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重压。
他微微俯身，伸出了手。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冷白。动作看似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势。
沈月凝只觉得手腕一凉，像被冰冷的铁钳夹住，根本无力反抗。那个刺满了银针、写着“苏婉柔”名字的布偶娃娃，轻而易举地就从她僵硬的手指间被抽离出去。
萧景珩捏着那丑陋又邪恶的布偶，指尖捻着娃娃身上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转动了一下。针尖在昏暗烛光下反射出一点森冷的寒芒。
他抬眸，目光终于从娃娃移到了沈月凝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如同幽寒的古潭，清晰地映出她惊恐失措、面无人色的倒影。薄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却比祠堂的寒风更刺骨。
“沈侧妃，”他的声音低沉，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沈月凝的心上，“深更半夜，跪在列祖列宗面前，手里攥着这东西……”
他顿了顿，捏着娃娃的手指微微用力，那粗糙的布料在他指间变形。
“爱妃能否为本宫解释一二？”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完了！沈月凝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大字在疯狂闪烁。解释？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她能怎么解释？原书里“沈月凝”就是百口莫辩，首接被打入地狱！冰冷的绝望像无数只细小的毒虫，瞬间爬满了她的西肢百骸，啃噬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感觉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瞬间，那疯狂刷屏的弹幕光屏上，突然出现了极其整齐划一、铺天盖地的呐喊！字体加粗，颜色血红，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评论：
【哭！！！快哭！！！主播快哭啊！！！】
【眼泪！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信我！快哭出来！】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往死里哭！哭到他心软！】
【对对对！别说话！哭就完事了！哭得越惨越好！】
【哭！哭！哭！重要的事情刷三屏！主播别愣着了！哭！】
【奥斯卡影后附体！眼泪是金！快——哭——啊——！】
那满屏血红刺目的“哭”字，像一道强力的电流，猛地击穿了沈月凝被恐惧冻结的思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荒谬的弹幕建议是否有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演技。强烈的委屈、恐惧和“凭什么是我”的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呜哇——！！！”
一声惊天动地、毫无形象可言的嚎啕，猛地从沈月凝喉咙里爆发出来！声音之大，震得祠堂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出眼眶，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肆意横流。鼻子瞬间就堵住了，她哭得完全喘不上气，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甚至因为哭得太猛太急，一个巨大的鼻涕泡“噗”地一下从她鼻子里冒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滑稽的光泽。
【噗——！！鼻涕泡！！！】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主播你是来搞笑的吗？！】
【神TM鼻涕泡！哈哈哈哈笑不活了！说好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呢？！】
【虽然但是……效果拔群！快看太子的表情！哈哈哈哈！】
【太子：瞳孔地震.jpg】
【太子：我从未见过如此不顾形象之女子……】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太子后退了！他后退了！】
【有戏有戏！主播稳住！鼻涕泡也是武器！继续输出！】
萧景珩捏着娃娃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脸上的冰冷玩味瞬间凝固，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愕然和……猝不及防的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