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锯齿草叶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他的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线。腐败的植物汁液渗入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痒和微弱的灼烧感。
他不敢停,每一次面具那幽红的目光扫过天际,都让他心脏骤停,爬行的动作更加拼命,哪怕代价是更多的伤口和更深的痛苦。
不知爬了多久,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
天空的橘红淤血似乎黯淡了一些,铅灰色更加浓重,预示着某种“夜晚”的来临?但这“夜晚”并非黑暗,而是更加压抑、更加诡异的氛围。
他爬过一片布满青苔的岩石区,尖锐的石棱划破了他的膝盖。
就在他试图绕过一块巨大的、形状扭曲的矮树根部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从前方不远处的深黑色草丛中传来。
韩旭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狂跳!
不是之前那种铺天盖地的虫群,但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屏住呼吸,右臂的青铜脉络似乎也感知到了威胁,搏动变得缓慢而沉重,冰冷的能量在皮肤下微微凝聚。
透过稀疏的草叶,他看到——
几只拳头大小、甲壳泛着暗沉金属光泽、形态类似巨大蚁狮的异界虫豸,正用它们多节的、带着倒钩的附肢,拖拽着一只刚刚被它们撕碎的、形似长着羽毛的蜥蜴(翎蜥?)的尸体残骸。
它们口器开合,发出细微的咀嚼声,复眼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是“魇”?还是别的什么?
韩旭不敢确定,但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以他现在的状态,哪怕一只这样的虫子,都可能致命!
他想后退,但身后是开阔地,更容易暴露在面具的目光下。
想绕开,身体却沉重得如同灌铅。
就在他僵持的瞬间,一只正在啃噬蜥蜴内脏的虫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细长的触须猛地转向韩旭藏身的方向。
复眼锁定了草丛中那个散发着血腥味和……某种让它既厌恶又隐隐渴望(源自青铜脉络)气息的存在。
“嘶……” 虫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丢下食物,几条附肢快速划动,朝着韩旭藏身的草丛无声而迅疾地爬来。
其他几只虫子也停止了进食,复眼齐刷刷地转向这边!
完了!
韩旭瞳孔骤缩,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刚逃离虎口,又入狼窝!他根本没有力气战斗。
就在那虫子即将拨开草丛,尖锐的口器探入的刹那——
一股源自本能的、混合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这些低等掠食者的暴怒意念,猛地冲垮了韩旭的意识。
这意念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右臂中那冰冷凝聚、充满排斥性的“毒”之能量。
嗡!
一股混乱、粘稠、带着强烈污染气息的青铜色能量流,如同受到惊吓的毒蛇,不受控制地、猛地从他的右手指尖喷射而出,并非他有意驱使,而是身体在极端恐惧和愤怒下的本能应激反应。
嗤——!
这股能量流精准地命中了那只扑来的虫豸!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虫子的甲壳瞬间失去了金属光泽,变得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灰败、软化。
它发出尖锐凄厉到变形的嘶鸣,身体疯狂地扭动、翻滚,几条附肢在接触能量流的地方迅速溶解、脱落!一股带着浓烈铁锈和腐败甜腻的恶臭弥漫开来。
其他几只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和强烈的污染气息震慑,发出惊恐的嘶鸣,毫不犹豫地丢下食物残骸,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了深黑色的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韩旭在草丛里,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物。
他看着那只在短短几秒内就被腐蚀得不成形状、只剩下半具残骸还在微微抽搐的虫尸,又低头看向自己依旧残留着冰冷能量波动的右手。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青铜色的烟气正在缓缓消散。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用”了“毒”。
用源自体内污染的力量,杀死了一只异界虫豸。
没有欣喜,只有更深的寒意和茫然。
这力量,是诅咒,也是武器。
它源自那未知的恐怖,却暂时保护了他。每一次使用,是否都在加速他的异化?都在加深他与“毒”的共生?都在向那青铜面具昭示他的位置和……“价值”?
他喘息着,看着那只虫子的残骸在腐败的气息中迅速被某种深黑色的苔藓覆盖、分解。大州的规则,残酷而首接。
活下去,就要拥抱“毒”。拒绝“毒”,就是立刻死亡。
他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更加沉重的身体,绕过虫尸和那散发着腐败甜腻气息的区域,继续向未知的、更加深邃的黑暗荒野深处爬去。右臂的青铜脉络,在皮肤下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如同一个冰冷的心跳,伴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挪动。
面具的阴影仍在身后,体内的“毒”己成为他的一部分。前路,只有更加浓重的、属于“大州”的黑暗。
爬行。
永无止境的爬行。
每一次挪动都榨取着身体最后一丝气力,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眩晕与剧痛的侵袭。
右臂的青铜脉络在皮肤下搏动,冰冷而沉重,像一颗寄生在体内的异界心脏,每一次收缩都提醒着他非人的本质。
指尖残留的微弱麻刺感,是“毒”被释放后的余韵,也是更深层异化的印记。
那只被腐蚀殆尽的虫尸,如同一个血腥的图腾,烙印在他混乱的意识里。
他“用”了“毒”,不是为了理解,不是为了掌控,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像野兽般,用獠牙和利爪撕开眼前的威胁。
这份认知让他胃里翻腾,比吸入腐败空气更感恶心。
“毒师”……那模糊的意念低语再次浮现,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共鸣。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侵入性的声音,却只换来右臂脉络一阵更强烈的搏动,仿佛在抗议他的抗拒。
天空的橘红淤血彻底沉入铅灰,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压抑的“夜”笼罩了荒野。
光线并未完全消失,而是被一种浑浊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尘埃的微光取代,勉强勾勒出扭曲植被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