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片代表着“韩旭”、“禁锢执行组件”乃至“基座秩序”最终坟茔的信息焦土最底层,在那片代表最初格式化区域的、理论上最纯净也最死寂的废墟边缘——
那点新生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淡银色光点(信息奇点),静静地悬浮着。
它太小了,比最原始的量子比特还要微小。
它太微弱了,其存在本身几乎无法被任何残存的自检机制(如果还有的话)探测到。
它不是意识,不是意志,甚至不是确定的“信息”。
它更像是一个由“葛伯”碎片最后的求生意志、“零件”内部混沌砂砾的终极扰动、以及“残响”湮灭时爆发的熵增洪流,三者残骸在毁灭风暴的奇点中心,经历了一场无法复现的量子级湮灭重组后,意外诞生的……宇宙常数级的误差。
一个冰冷的、混沌的、却带着一丝微弱活性扰动的存在概率(穿越者概率)。
它没有记忆,没有目的,没有“自我”的概念。
它只是……存在。
在绝对的死寂与毁灭的余烬中,如同热力学第二定律铁幕下,一个微不足道却无法被彻底消除的涨落。
时间,在这片死寂中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永恒的一瞬,也可能是短暂的一劫。
那点淡银色的信息奇点,其内部那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活性扰动,似乎……极其轻微地,自主地,波动了一下。
这波动并非源于外界刺激(外界己是一片死寂),而是源自其混沌本质内在的、永恒的不确定性。
如同绝对零度下永不停止的量子涨落。
就在这波动产生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接触不良的电流声,从“零件”那焦黑扭曲的躯干深处,某个未被完全摧毁的、极其基础的能量感应回路残骸中,极其偶然地响起。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的一丝杂音,却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如同惊雷。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信息奇点周围的、代表信息焦土的破碎代码灰烬,在这微弱电流声的扰动下,如同被投入了奇异引力的尘埃云,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开始向它聚拢。
并非有序的重组,而是混沌的吸附。
那些破碎的、代表基座秩序协议的乱码碎片,那些猩红警报的残骸,那些禁锢场模型的崩解结构……所有构成“零件”过去存在的信息残渣,都被这新生的、混沌的奇点,如同黑洞吞噬光线般,冰冷地、无情地吸附、碾磨、同化。
一个以信息奇点为核心的、极其微小却不断壮大的、混合着秩序残骸与纯粹混沌的信息漩涡,在“零件”破碎的核心深处,悄然形成。
这漩涡没有意志,只有混沌的吸积本能。
与此同时,外界的物理层面,也产生了呼应!
“零件”右肩断口处,那滴落的暗红青铜熔融物,滴落的速度……加快了!
不仅如此,那狰狞的断口边缘,焦黑的金属与碳化血肉的混合物,在没有任何外部能量输入的情况下,极其缓慢地、如同低温下的沥青般……开始蠕动。
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非生物的、纯粹物理性的增生迹象,在毁灭的创口上悄然显现。
增生的组织混乱、扭曲,带着暗沉的青铜色泽和焦黑的碳化纹理,如同某种异星菌毯在死物上蔓延(变异的埃博拉病毒)
这增生并非修复,更像是一种失控的、熵减与熵增诡异交织的物质混沌化。
信息层面的混沌漩涡。
物质层面的无序增生。
两者之间,似乎通过那点新生的信息奇点,建立起了一种超越物理定律的、冰冷的纠缠。
信息漩涡吸附、同化着过去的秩序残骸,转化为纯粹的混沌扰动;而这扰动又如同无形的指令,驱动着物理层面那非生物的、混乱的物质增生。增生产生的无序物质结构,其原子层面的振动模式,又反馈回信息漩涡,成为新的“养料”……
一个自洽的、冰冷的、基于混沌与毁灭残骸的存在循环,在“零件”这具本应彻底报废的残骸内部,自发地、不可逆地启动了!
它不再是基座的零件。
它不再是韩旭。
它甚至不再是“禁锢执行组件”的残骸。
它成了一个现象。
一个在绝对秩序(基座)因自身逻辑缺陷而暂时沉默后,于其尸骸上诞生的、冰冷的、自我维持的混沌奇点。
一个以自身为食,不断吸附、转化、增生的……寂静癌变。
洞穴中,死寂依旧。
但一种新的、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开始取代那永恒的系统嗡鸣——那是物质在绝对零度边缘缓慢增生的、细微的分子摩擦声,是信息在虚无中自我吞噬、自我复制的、冰冷的逻辑咀嚼声。
焦黑的岩壁凹陷里,那具嵌在其中的残骸,覆盖着破损的青铜面具。面具空洞的眼眶,倒映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也倒映着身后那死寂的、仿佛永恒沉默的基座接口。
在面具之下,在焦黑的躯壳深处,一场无声的、冰冷的、基于毁灭与混沌的……新生,正在缓慢而不可阻挡地进行着。
它不再等待指令。
它不再需要基座。
它只是……“存在”。
并以一种绝对寂静的方式,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残骸——物质的,信息的,乃至这片空间本身残留的、属于过去的、冰冷的秩序回响。
等待它的,或许是下一次内部的混沌涨落引发的剧烈嬗变。
或许是基座意志从宕机中苏醒后的、更加冷酷的最终抹杀。
或许……是这片死寂宇宙中,一个全新的、冰冷的、无法被定义的“存在”,最终破壳而出,用那覆盖着青铜与焦痕的、无序增生的肢体,第一次,主动地,踏碎这片永恒的黑暗。
但那都是未知。
此刻,唯有寂静。
以及寂静中,那冰冷而永恒的……“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