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芦苇荡的薄雾，却穿不透那十丈焦坑蒸腾的硫磺味热气。坑壁的琉璃化泥土折射着妖异彩光，像打翻了神祇的调色盘。牛二瘫在坑沿，腰腹间蛛网般的裂痕深处，暗金血液混着星尘缓慢渗出，每一次搏动都带出细碎的金芒，仿佛有熔岩在皮肉下奔流。
苏媚儿火红的裙摆燎出焦黑破洞，掌心离火莲瓣明灭不定。她盯着牛二腰间那片濒临破碎的暗金区域，眼神活像鉴赏一件裂了璺的汝窑瓷。“拾玖万叁仟叁佰贰拾陆两……日息千分之三……”牛二昏迷中的呓语突兀地撕开死寂。叶枯城青袍下摆凝结的冰碴应声碎裂几粒，悬浮的《本源律动载体损伤及价值评估报告》哗啦翻过一页，瞳孔深处数据流瀑布般冲刷。“债务总额更新：二十万零八百两整。逾期滞纳金己计入。”他声音刻板如铁砧相击。
“人都快碎成渣了还算账？”苏媚儿嗤笑，离火莲陡然腾起半尺，“叶枯城，你这铁算盘不如改名叫铁棺材，专装死人账！”
话音未落，牛二腰间的星痕猛地一胀！蛛网裂痕瞬间迸射出千万道金针般的光芒，皮肤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腰腹边缘竟开始虚化，细小的光粒逸散而出，如同被风吹散的星沙。
“警报：裂痕指数0.45！粒子逸散速率倍增！”叶枯城手中报告册发出刺耳鸣响，“结构性崩解倒计时：三刻钟。”
苏媚儿脸色骤变，指尖胭脂盒凌空飞旋，七彩琉璃裂纹中流淌出熔岩般的赤红光流。“我用离火裹住本源，延缓崩解！你用你那破冰锁住裂痕扩散——”她咬牙，离火化作粘稠如液态红宝石的光流，精准地渗入星痕最深的几道裂口，“但若伤到‘核’半分，老娘烧了你这破账本，连灰都扬进茅坑！”
叶枯城不语，并指如剑，三十六道淡蓝冰晶符文自指尖激射而出，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精准钉入星痕裂痕边缘。极寒之气瞬间蔓延，将逸散的星尘粒子凝固在逃逸的半途。冰与火在牛二腰腹间短兵相接！红蓝光芒如两条恶龙绞杀，每一次碰撞都炸开刺目的光爆。牛二的皮肤在冰霜覆盖的惨白与离火炙烤的赤红间疯狂切换，昏迷中的躯体剧烈抽搐，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痛吼，像被扔进炼狱的野兽。
......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鸡粪的黑暗。
牛二的意识在其中沉浮，腰间那撕裂灵魂的剧痛是唯一坐标。突然，一点微光亮起——是土地庙！剥落的泥胎神像在意识中无限放大，那张似笑非笑的残破面孔上，剥落的泥块簌簌掉落，露出一只由无数旋转的、流淌着星光的金色符文构成的眼睛！
“扭腰踏坤位！甩臂引离火！傻小子，跳起来才死不了！” 苍老暴喝如惊雷在牛二混沌的识海炸响！
现实中的牛二，身体猛地一挺！左脚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幅度向外旋踏，脚跟狠狠碾入焦土，腰肢如绷紧的强弓向左后方极限一拧！右臂带着身体旋转的离心力，划出一道玄奥弧线甩出！动作幅度精准地卡在离火与寒冰能量对冲的平衡点上！
滋——！
红蓝绞杀的光爆骤然平息。星痕裂痕深处疯狂逸散的星尘粒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扩散之势戛然而止。
叶枯城瞳孔中疯狂闪烁的算盘虚影瞬间定格。“检测到未知高维引导程序介入。裂痕指数稳定至0.4。粒子逸散速率下降72%。”报告册上的警报红光转为幽蓝。
苏媚儿倒抽一口凉气，离火莲稳定下来，惊疑不定地盯着牛二那诡异而精准的姿势：“有人在教他……跳《广场舞剑法》？”
......
正午的晴空毫无征兆地扭曲！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凭空出现，梵唱如万钧雷霆滚过天际，震得焦坑边缘的琉璃化泥土簌簌剥落。巨大的“卍”字佛印携着煌煌天威，朝着芦苇荡中心狠狠压下！佛印之下，十八尊通体暗金、肌肉虬结的铜人虚影凌空结阵，肃杀之气冻结了弥漫的水汽。
“幽冥妖女苏媚儿！封禁少林‘大慈大悲砍价宝’账号，致香火钱损失折银五万两！恶意举报致账号冻结，间接损失折银两万三千两！今日连本带利，七万三千两纹银——速速偿还！” 圆通大师的怒喝如同天宪，隔着虚空隆隆传来。
佛印的煌煌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砸落！牛二腰间的星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暗金光芒疯狂暴射！蛛网裂痕猛地一颤，几道细微的金色电弧在裂痕边缘跳跃！
咔嚓！咔嚓！
叶枯城钉在星痕边缘的三根淡蓝冰晶符文锁链应声崩碎！极寒之气瞬间紊乱。“警告：外部高能佛力冲击导致治疗程序中断。星痕结构稳定性下降。债务追加：违约金九千两。”叶枯城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青袍袖口无风自动。
“死秃驴！！”苏媚儿气得七窍生烟，离火莲赤芒暴涨，火舌首冲天际，“等老娘保住这腰子，定带全教弟子去你大雄宝殿门口跳三天三夜《大悲咒Remix》，超度你们这群掉钱眼里的假和尚！”
......
夕阳如血，将芦苇荡染成一片凄厉的赤金。苏媚儿掌心的离火莲正竭力压制星痕躁动，悬浮的七彩琉璃胭脂盒却猛地一震！盒体上那道狰狞的裂缝如同苏醒的嘴巴，毫无征兆地向外喷涌出一股粘稠如液态星辰的银白光流！
“唔！”苏媚儿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那星尘光流如同有生命般，瞬间融入她周身缭绕的离火！离火莲瓣猛地膨胀数倍，赤红火焰中掺杂进刺目的银白，温度骤然飙升，狂暴的能量瞬间失控！
嗤啦——！
离火暴涨，如同贪婪的巨蟒，狠狠噬向叶枯城构筑的寒冰锁链！极寒之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数道冰晶符文瞬间汽化！星痕失去了寒冰的钳制，在狂暴离火的冲击下，裂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蛛网瞬间蔓延扩大！牛二腰部以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细密的光点疯狂逸散！
裂痕指数：0.55！粒子化加速！
叶枯城那双永远倒映着数据的冰冷眼眸，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计算意外”的波动。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断。手腕一翻，那本悬浮的《评估报告》化作一道流光，被他狠狠拍进牛二剧烈起伏的胸膛！
嗡——！
报告册没入牛二身体的刹那，无数细小的、由冰冷金色符文构成的条款文字具现而出！密密麻麻的“免责声明”、“赔付上限”、“不可抗力条款”如同活过来的锁链，带着森严的规则之力，瞬间缠绕上牛二腰间那濒临破碎的星痕！强行将其勒紧、捆缚！
“以保险合同为锚——债务转移协议，强制启动！”叶枯城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仿佛在宣读天地律令。
轰隆隆——！
仿佛被这强行转移债务的举动激怒，整个天穹骤然暗沉！翻滚的乌云不再是自然的形态，而是凝聚成一架横亘天地的巨大算盘虚影！粗如殿柱的紫黑色雷霆在算珠间滚动跳跃，每一次算珠的轻微碰撞，都炸开震耳欲聋的霹雳！一个冰冷、宏大、毫无情感的天音，如同亿万把铁算盘同时拨响，碾过每一寸空间：
“债务人：牛二（关联债务印记：陈二狗）。本息合计：贰拾壹万玖仟两整。即刻清偿。逾期未缴者——天劫清算！”
最后西个字如同丧钟敲响。一道水桶粗细、边缘缠绕着无数细小金色数字符文的紫黑劫雷，撕裂昏暗的天幕，带着清算万物的毁灭气息，朝着焦坑中心，朝着被保险合同锁链捆缚的牛二，朝着苏媚儿与叶枯城，悍然劈落！
雷光刺破血色的黄昏，将牛二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映得一片惨白。在这灭顶之灾降临前的最后一瞬，少年沾满血污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那句贯穿命运、荒诞到骨髓里的挣扎：
“两……两位……谁……谁先借我……二十万……”
他涣散的目光扫过苏媚儿惊怒的脸，掠过叶枯城冰封的表情，最终定格在劈落的劫雷上，嘶声挤出最后的条件：
“利息……按日息……千分之三……算……”
雷光吞噬了一切声音。
咻咻咻咻dua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