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东升仓库3号库,浓烟地狱。
“咳咳咳…妈的!是烟雾弹!别让她跑了!东西在她手上!” 杀手气急败坏的怒吼在浓密呛人的白烟中炸响,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脚步声的混乱。
苏念被刺鼻的烟雾呛得几乎窒息,眼睛火辣辣地疼,泪水模糊了视线,肺里像着了火。但她听到了老周那声用生命发出的咆哮——“跑——!!!” 那声音如同最后的战鼓,狠狠擂在她的心脏上!
跑!必须跑出去!为了周叔用命换来的机会!为了怀里的包裹!为了母亲!为了所有死去的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苏念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老周的方向,强烈的烟雾是最好的掩护,也是致命的屏障。她凭着刚才冲进来时的模糊记忆和对仓库布局的瞬间观察,压低身体,像一只受惊的狸猫,手脚并用地朝着记忆中仓库大门的方向——那半垂的卷帘门缝隙——亡命爬去!
灰尘、碎石、冰冷的金属碎屑硌着她的膝盖和手掌,左臂的伤口在剧烈摩擦下传来钻心的痛,但她浑然不觉。身后,浓烟深处传来更加激烈的打斗声、闷哼声、以及利器破空的呼啸!那是周叔在用最后的力量拖住敌人!
“周叔…” 泪水混合着烟尘在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苏念心中剧痛,却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她能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在快速逼近,杀手显然也适应了烟雾,正循着她爬行的声音追来!
近了!卷帘门缝隙透进来的那丝微弱天光就在眼前!
苏念猛地加速,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从半垂的卷帘门下方狭窄的缝隙中滚了出去!
冰冷的、带着湿气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她贪婪地大口呼吸,同时剧烈咳嗽。她甚至来不及站起,手脚并用地向旁边一堆巨大的、锈蚀的废弃管道后面爬去,将自己紧紧缩在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仓库内,打斗声骤然停止!
一片死寂!只有烟雾还在从门缝和破窗中滚滚涌出。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黑暗的入口。几秒钟后,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身影踉跄着从烟雾中冲出!正是后来支援的两个杀手之一!他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仓库外的空地,显然在寻找苏念的踪迹。他手里紧握的匕首上,正缓缓滴落着暗红的液体!
苏念瞬间如坠冰窟!那血…是周叔的?!巨大的悲愤和杀意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就在这时!
“砰!” 仓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针对外面!
那冲出来的杀手脸色猛地一变,低骂了一句什么,竟然不再寻找苏念,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冲回了浓烟弥漫的仓库!
灭口!他们在对受伤的同伙或者…老周灭口!
苏念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周叔…恐怕己经…她不敢想下去。但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仓库里的杀手处理完内部,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她!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扶着冰冷的管道艰难地站起来。怀里的油布包裹硬邦邦的,沉甸甸地硌着她,这是周叔用命换来的!她必须保住它!苏念辨认了一下方向——仓库区外是更加复杂、如同迷宫般的老城区巷道!那是唯一的生机!
她不再犹豫,拔腿就跑!左臂的伤口每一次摆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肺部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气灌注到双腿上,朝着最近的一条狭窄巷道冲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弃厂区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她即将冲入巷道阴影的瞬间!
“站住!”
一声冷酷的呵斥从身后仓库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另一个杀手追出来了!他显然听到了苏念奔跑的声音!
苏念头也不敢回,猛地拐进巷道!青石板路湿滑冰冷,两侧是高耸、斑驳的砖墙,头顶是狭窄得只剩一线的灰暗天空。她像一只慌不择路的兔子,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拼命穿梭,只求甩掉身后的死神。身后的脚步声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越来越近!杀手受过专业训练,速度远超受伤且疲惫的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死在周叔用生命为她开辟的生路尽头?
不!绝不!
苏念的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倔强!她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户人家紧闭的后门,剧烈喘息着,迅速扫视西周。旁边是一个堆满废弃竹筐和破木板的角落。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用尽力气将几个沉重的竹筐拖拽过来,堆在自己藏身的角落前面,形成一个简陋的屏障,然后整个人蜷缩进最深的阴影力,死死捂住口鼻,抑制住剧烈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肋骨。
脚步声在巷口停住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苏念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巷道。
“出来!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杀手冰冷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猫捉老鼠的残忍。“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苏念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一下。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
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压迫性的节奏,一步步逼近她藏身的角落!
“嗒…嗒…嗒…”
每一下都像踩在苏念的心尖上。她蜷缩得更紧,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那个冰冷的油布包裹。如果…如果逃不掉…她宁愿毁了它!也不能让它落到“秃鹫”手里!
**康和医疗中心顶层,风暴中心。**
“呃啊——!!!”
凌逸尘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撕裂了重症监护室的死寂。束缚带在他剧烈的挣扎下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瞳孔涣散却燃烧着一种原始的、狂暴的生命力,仿佛灵魂刚刚从地狱的烈焰中挣脱出来。
“凌总!冷静!放松!伤口会崩裂的!” 主治医生焦急地大喊,试图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两个强壮的男护士死死压住他的肩膀和双腿。
“镇静剂!快!” 林薇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紧紧盯着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和旁边屏幕上那一片代表意识剧烈活动的狂暴脑电波。“静脉注射丙泊酚5ml!缓慢推注!注意血压!” 她快速下达指令。
冰冷的药液顺着留置针流入血管。凌逸尘狂暴的挣扎肉眼可见地减弱下来,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但那双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蒙上了一层药力的薄雾。他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缓,涣散的目光开始艰难地聚焦,茫然地扫过围在床边的一张张戴着口罩、充满担忧和惊愕的脸。
“苏…念…”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确认,一种从灵魂深渊打捞上来的执念。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医护人员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他在喊谁?
林薇眼中精光一闪!她立刻俯身靠近,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凌先生?凌逸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林薇医生。你现在在康和医疗中心,很安全。你刚刚经历了一次重大的手术,正在恢复。”
凌逸尘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焦距艰难地对准林薇的脸。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刚刚脱离混沌的迷茫和巨大的痛苦,但深处那一点被梦境点燃的、名为“苏念”的锚点,却异常清晰。
“苏念…”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稍微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急切的探寻,“她…在哪?有…危险…” 破碎的语句,却清晰地传递出他在昏迷深处感知到的、那生死一线的危机感!
林薇的心猛地一震!她想起了半小时前那异常强烈的、指向【苏念】记忆节点的脑电信号流!难道…那不是偶然的梦境?是某种…跨越物理距离的感知?!这个念头过于惊世骇俗,但作为顶尖的神经科学家,她深知人类意识潜能的深不可测。
“凌先生,苏念小姐现在不在医院。” 林薇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同时敏锐地观察着凌逸尘的反应,“她之前受了伤,但己经离开治疗了。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哪里痛?”
“离…开?” 凌逸尘的眉头再次锁紧,眼神中的茫然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难以置信,是本能的不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她…安全?” 他执着地追问着同一个核心。
“就我们目前所知,她应该是安全的。” 林薇没有透露苏念可能的去向和潜在的危险,现在稳定凌逸尘的状态是首要任务。她看到镇静剂开始起效,凌逸尘眼中的火焰渐渐被疲惫覆盖,狂暴的脑电波也逐渐趋于平缓,但Theta-Gamma耦合的强度虽然减弱,频率却依旧高于昏迷基线,并且异常稳定。
他的意识,真的在废墟中重新锚定了!而那个锚点…
“危险…” 凌逸尘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在药力的作用下,他再次陷入一种昏沉的状态,但并非之前毫无反应的深度昏迷。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无力地垂在床边。“刀…后面…” 模糊的呓语如同梦呓,却让林薇心头警铃大作!这和他苏醒前在噩梦中喊出的呓语惊人地一致!
“持续监测生命体征,尤其是脑电活动!记录所有异常脑波节点和生理参数关联!” 林薇快速对助理医生吩咐道,她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凝重。“另外,立刻联系安保主管陈锋!我需要他动用…非官方渠道,尝试定位苏念小姐的行踪!要快!优先级最高!就说…是凌逸尘先生清醒后的第一诉求!”
青溪,阴冷巷道,生死一线。
冰冷的脚步声停在了离苏念藏身的角落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她能闻到杀手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和硝烟的淡淡气味。竹筐和木板堆成的简陋屏障,在专业的杀手眼中,恐怕形同虚设。
苏念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脑海中闪过母亲苍白的脸,闪过刘玉梅笔记本上绝望的字迹,闪过周叔最后那声咆哮…不甘心!她不甘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哇——!!!”
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突然从旁边那户紧闭后门的人家里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嘹亮,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瞬间打破了巷道的死寂!
正准备搜查角落的杀手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噪音惊得动作一滞!他下意识地转头,警惕地看向那扇传出哭声的木门。
机会!
苏念脑中灵光一闪!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不再隐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前一个沉重的、装满碎石的破箩筐狠狠推向杀手的方向!同时身体如同弹簧般向反方向——巷道的更深处——弹射出去!
“哗啦!” 箩筐翻倒,碎石滚落!
“找死!” 杀手怒骂一声,敏捷地侧身躲开飞溅的碎石,再想追时,苏念己经像只受惊的鹿,消失在下一个巷道的拐角!
“臭娘们!” 杀手低吼一声,拔腿就追!婴儿的啼哭还在持续,但他己经顾不上理会。
苏念不敢有丝毫停顿,肺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她只知道拼命地跑,在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左冲右突,利用每一个转角、每一堆杂物作为掩护。身后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符咒,时远时近,但始终未曾消失。杀手像一条经验丰富的猎犬,紧咬着她的踪迹。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意识己经开始模糊。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力竭倒下时,前方巷口透出的、相对开阔的街景和隐约的人声给了她一丝希望!那是临江路!只要冲到人多的地方…
她咬紧牙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巷口的光亮冲去!
就在她即将冲出巷口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苏念感觉自己狠狠撞在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东西上!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眼前一黑,本就透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地、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背。
“姑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透着惊讶和关切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苏念惊魂未定地抬头,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眼前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推着一辆装着修理工具的三轮车,显然是被突然冲出来的苏念撞了个正着。他脸上带着憨厚的惊讶,眼神里是纯粹的疑惑和担忧。
“救…救命…” 苏念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嘶哑破碎,“有…有人追我…坏人…” 她惊恐地回头指向身后幽暗的巷道。
中年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立刻将三轮车横在巷口,自己像一堵墙般挡在苏念身前,警惕地望向巷内深处。他常年干体力活,手臂肌肉虬结,自有一股威慑力。
巷道的阴影里,那个紧追不舍的杀手身影出现了。他看到巷口突然出现的男人和横着的三轮车,又看到街上逐渐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脚步猛地停住。他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挡在苏念身前的工人,又死死盯了苏念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冰冷的警告和未尽的杀意。几秒钟后,他果断地转身,迅速消失在巷道深处,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危机暂时解除。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苏念。她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三轮车的边缘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旧棉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受伤了?” 中年工人蹲下身,关切地看着她,看到她手臂上渗血的绷带和狼狈的样子,眉头紧锁。“我是前面‘老马汽修’的马老三!别怕!那坏人跑了!我这就送你去卫生所!”
老马?汽修?
苏念混沌的脑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周叔在刘家废墟里交代红姐带母亲去的地方…不就是‘老马旅店’?老板叫马老三!是周叔过命的兄弟!
“马…马叔?” 苏念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浮木,用尽力气抓住马老三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急迫,“红姐…苏慧…在…在你店里吗?我是苏念…周叔…周叔让我来的…”
马老三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苏念?老周兄弟交代要等的那个姑娘?!” 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在!红姐带着你妈在我店里!安全着呢!走!我马上带你去!” 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虚脱的苏念扶上三轮车后面的工具箱坐好,“坐稳了姑娘!我们马上到!”
三轮车在湿漉漉的临江路上疾驰,发出吱呀的声响。苏念蜷缩在冰冷的工具箱上,紧紧抱着怀里那个沾着灰尘和…或许是周叔血迹的油布包裹。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让她几乎昏厥,但心中那股支撑她走到现在的火焰并未熄灭。
周叔…用命换来的东西,她拿到了。
母亲…就在前方。
而“秃鹫”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包裹冰冷的边缘。刘玉梅的家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文件碎片上【SY-9912B】、【极端神经毒性】、【海外订单】的字样如同烙印刻在脑海。
风暴远未平息。她手中的,是新的火种,也是新的风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