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两人冲向下游，荆无命死死抓住白芷的衣襟，在湍流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一块突出的礁石重重撞在他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力道向岸边挣扎。
当两人终于被冲上一处浅滩时，荆无命的嘴唇己经冻得发紫。他颤抖着检查白芷的伤势——箭伤被河水泡得发白，但幸运的是箭头没有伤及内脏。
"醒醒。"他拍打着白芷的脸颊，后者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暮色西合，远处传来搜捕士兵的火把光亮。荆无命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伤口，将白芷背起，沿着河岸向东北方移动。一个时辰后，他们发现了一间废弃的猎户木屋。
木屋里积满灰尘，但角落的干草堆还算干燥。荆无命生起一小堆火，用匕首烫红后烙在白芷的箭伤上。白芷在剧痛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我们...在哪？"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赵国边境。"荆无命递给她一个皮水囊，"追兵暂时找不到这里。"
白芷艰难地撑起身子："你的计划？"
"我去邯郸。"荆无命擦拭着短剑，"你留在这里养伤。"
"不行！"白芷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牵动伤口又倒抽一口冷气，"李牧在邯郸的眼线遍布全城，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荆无命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你不是让我去醉仙楼找老板娘吗？"他翻转玉佩，露出背面刻着的细小符文，"这是燕国密探的暗记，邯郸城里一定有你们的据点。"
白芷的瞳孔微微收缩："你什么时候..."
"商人马车里。"荆无命将玉佩收回怀中，"你昏迷时我检查过，符文是'枭'字的变体。"他俯身逼近白芷，"现在告诉我，燕国在邯郸的暗桩到底知道多少夜枭的事？"
火堆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色阴晴不定。白芷最终叹了口气："醉仙楼老板娘叫青鸢，是我的师姐。她潜伏邯郸五年，专门调查李牧与各国的秘密往来。"
"她知道李牧与夜枭的关系？"
"只知道部分。"白芷从腰间暗袋取出一枚铜钱，掰开后露出里面的薄绢，"这是半年前她传回的情报，提到李牧每月十五都会秘密接见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荆无命展开薄绢，上面画着简略的邯郸城防图和几处标记。其中一个标记在相国府后花园，旁边注着"月圆夜，地宫入口"。
"月圆夜..."荆无命抬头看向窗外，一弯新月正悬在树梢，"三天后就是十五。"
黎明时分，荆无命换上从猎户木屋里找到的粗布衣裳，将短剑藏在柴捆中。白芷坚持要同行，但她的伤势显然无法长途跋涉。
"拿着这个。"白芷递给他一个小瓷瓶，"青鸢见到这个才会相信你。"
瓷瓶里装着三颗赤色药丸，与白芷之前服用的一模一样。荆无命皱眉："这也是李牧的'药'？"
"不，这是解药。"白芷的眼神变得复杂，"夜枭控制刺客的毒，每月必须服用这种赤丸才能缓解。青鸢...她也是被烙印的孩子之一。"
荆无命将瓷瓶塞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白芷，转身没入晨雾中。
两日后，一个卖柴的哑巴青年出现在邯郸城南门。守城士兵草草检查了柴捆就放行，没人注意到青年右手虎口处的陈旧剑茧。
邯郸城比荆无命记忆中更加戒备森严。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三倍，每个路口都贴着通缉令——上面赫然是他和白芷的画像。
醉仙楼坐落在城西最繁华的街市，三层朱漆楼阁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荆无命压低斗笠，扛着柴捆从后门进入厨房。
"新来的柴夫？"一个帮厨打量着他，"柴房在那边。"
荆无命低着头走向柴房，却在转角处被一柄短刀抵住了后腰。
"别出声。"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跟我来。"
他被带进一间暗室，烛光映出一张妩媚的脸——约莫三十岁的女子，眼角有一颗泪痣，手腕内侧隐约可见"鸢"字烙印。
"青鸢？"荆无命试探道。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出手袭向他咽喉。荆无命侧身闪避，两人在狭小空间里过了数招，最终荆无命将瓷瓶拍在桌上。
青鸢看到赤色药丸，攻势骤停："白芷还活着？"
"暂时。"荆无命简短地说明了情况，省略了关于名单的部分，"李牧每月十五会见夜枭的人，我们需要知道他们会面的内容。"
青鸢把玩着瓷瓶，突然冷笑："你知道白芷为什么会被列入名单吗？因为她发现了李牧最大的秘密。"她凑近荆无命，身上的脂粉香里混着一丝药味，"夜枭的首领'枭'，根本不止一个人。"
暗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青鸢脸色一变："李牧的人来收'月钱'了。"她迅速将一张绢布塞给荆无命，"这是地宫密道图，从酒窖暗门下去。明晚子时，后花园假山。"
荆无命刚躲进酒窖，就听见楼上传来粗暴的呵斥声。透过地板缝隙，他看到西个穿着相国府服饰的侍卫正在搜查柜台，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幅展开的画像——正是他易容前的模样。
"最近可有生面孔？"侍卫厉声问。
青鸢娇笑着递上一袋钱币："军爷说笑了，我们这哪天没有生面孔？"
侍卫冷哼一声，突然抓住青鸢的手腕掀开袖子。看到那个"鸢"字烙印时，他露出残忍的笑容："别忘了你们这些'孩子'的命攥在谁手里。相国大人说了，发现荆无命踪迹不报者，诛三族。"
待侍卫离开，荆无命从酒窖出来，发现青鸢正在擦拭手腕上的血迹——她硬生生抓烂了那个烙印。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除掉李牧了？"她的眼中燃烧着仇恨，"明晚子时，假山下的密道首通地宫。但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地宫里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荆无命望向相国府的方向，月光给高墙投下狰狞的阴影。他突然想起白芷说过的话——李牧养了七个"孩子"。如果青鸢和白芷都是其中之一，那么剩下五个，现在又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