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绝对的死寂。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尘土味,还有一丝……微弱的、如同金属锈蚀后的奇异腥气。桌椅板凳如同被飓风扫过,七零八落地翻倒碎裂。墙角,米特尔拍卖场送来的三个盒子和那瓶珍贵的玉骨生肌膏被掀翻在地,沾满了灰尘。那块引发一切灾祸的、毫不起眼的黝黑铁片,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中央,如同一个沉默的、吞噬生命的陷阱。
小媚(小医仙)瘫坐在墙角,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她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床上那个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的身影——李林琦(萧炎)。
他静静地躺在硬板床上,一动不动。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灰败干枯,紧贴在嶙峋的骨骼上,仿佛一具在沙漠中曝晒了千年的木乃伊。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泛紫,原本浓密的黑发也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草般贴在额角。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喉咙深处偶尔发出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证明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命之火。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爆发的恐怖景象——李林琦瞬间干瘪的身体,那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幽光,药老那惊天动地的含怒一击,还有那无声的能量风暴——如同最深的噩梦烙印在小媚的灵魂深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后怕!李哥……他……他会不会……
悬浮在半空的药尘,光影构成的身躯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显然刚才强行中断那恐怖吞噬的一击,消耗了他巨大的魂力。他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深沉的忌惮!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程序员,突然在自己维护了几十年的核心代码库里,发现了一段来自远古、充满未知恶意和毁灭性的病毒程序!
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死死盯着地上那块恢复平静的黑铁片,光影波动得异常剧烈,仿佛在进行着极其复杂的运算和推演。
“焚决的气息……却又驳杂混乱……充满了……被污染和扭曲的吞噬意志……这绝不是完整的传承!这是……某个恐怖存在的……残骸?还是……陷阱?!” 药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如同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无形的存在发出质问。
他猛地转过头,光影构成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在床上一息尚存的李林琦身上!那目光里,不再仅仅是之前的暴怒和失望,更掺杂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后怕!
“你这不知死活的蠢货!” 药尘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老夫耗尽心力,为你规划修炼之途,告诫你夯实根基!你倒好!转头就去触碰这等禁忌之物!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被吸得连灵魂本源都不剩?!连老夫都差点被你拖下水!!” 光影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
李林琦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浮。那瞬间被抽干生命力的极致痛苦和灵魂被撕裂的恐惧,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药老的怒斥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不清,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他连动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的本能,在无边无际的痛苦荒漠中艰难跋涉。
“废物!废物!废物!!” 药尘看着李林琦那副彻底废掉的模样,光影构成的胸膛剧烈起伏(如果他有的话),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暴怒几乎要将他点燃!他耗费巨大代价才找到的、勉强能承载焚诀的“容器”,竟然差点被一块来历不明的破铁片给毁了?!
“根基!根基!老夫跟你说了八百遍!没有强大的灵魂和坚韧的经脉,任何外来的力量都是毒药!都是催命符!!” 药尘的声音拔高,如同咆哮,“看看你现在!斗之气被吸干!生命力枯竭!经脉萎缩得如同枯枝!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别说修炼焚决吞噬异火,就是给你一本黄阶功法,你也练不动了!彻底废了!你满意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李林琦残存的意识上!根基被毁!彻底废了?!比斗之气三段还不如?!那……那还谈什么力量?谈什么尊严?谈什么守护萧家?谈什么……三十年?!
一股比身体被抽干更冰冷、更绝望的寒意,瞬间将李林琦残存的意识彻底冻结!如同服务器核心被物理性破坏,连重启的希望都彻底断绝!
“不……不……” 一个微弱的、带着无尽绝望和不甘的意念,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黑暗中拼命挣扎,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就在李林琦的意识即将被绝望的黑暗彻底吞噬,药尘也陷入暴怒和无奈之时——
嗡!
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黝黑铁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表面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闪烁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微弱、却异常精纯温和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灵魂能量,如同被过滤后的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从铁片内部流淌出来!
这股能量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和“修复”属性,如同最精密的纳米机器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温柔地注入到李林琦那干涸龟裂、濒临崩溃的灵魂和身体之中!
轰!
如同久旱的沙漠遇到了天降甘霖!李林琦那被撕裂、被灼烧的灵魂,在这股温和能量的浸润下,如同龟裂的大地贪婪地吮吸着雨水,传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清凉舒泰感!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眩晕和撕裂感飞速褪去!那被《锻魂锁脉诀》和刚才恐怖吞噬双重摧残的经脉,也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传来细微的、如同新芽破土般的麻痒感!甚至……他那被抽干生命力的灰败皮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这……这铁片……在……反哺?!
李林琦残存的意识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唤醒!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席卷!虽然这能量极其微弱,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药尘的光影猛地一震!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他死死盯着那块再次恢复平静的黑铁片,光影剧烈波动,仿佛在进行着更复杂、更疯狂的推演!
“反哺?!它……它在修复这蠢货的根基?!这……这怎么可能?!这等充满扭曲吞噬意志的禁忌之物,怎会……” 药尘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和震惊,如同看到了颠覆认知的宇宙BUG,“除非……除非它并非恶意……而是……认主?!不!绝不可能!它的气息……”
药尘的目光在李林琦身上和黑铁片之间飞快扫视,光影明灭不定。最终,那滔天的怒火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算计和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渺茫的……期待?
“哼!天不绝你!算你这蠢货命不该绝!” 药尘的声音恢复了某种奇异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既然这鬼东西选择了你……还知道弥补过错……那正好!废物利用!”
光影构成的手指,对着地上气息微弱、却因为那丝反哺而勉强吊住一口气的李林琦,凌空一点!
嗡!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指令都更加复杂、更加霸道、如同最底层核心代码的灵魂信息流,瞬间蛮横地轰入李林琦刚刚被修复了一丝的意识深处!
“听着!废物!” 药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夫没时间等你慢慢恢复!这鬼东西的反哺如同杯水车薪!想活命?想修复根基?就按老夫说的做!”
“此乃玄阶低级斗技——《吸掌》!”
信息流的核心,是无数玄奥的斗气运行路线图和一个散发着微弱吸力的核心符文!
“此斗技原理,乃模拟天地间微弱引力,以特定斗气频率震荡,形成可控吸力!虽品阶不高,却是锤炼斗气操控、感悟能量牵引之道的绝佳基础法门!更可……被动刺激经脉活性,加速斗气恢复!”
“你体内斗气虽被吸干,但经脉尚存一丝活性!灵魂亦被那鬼东西反哺修复一二!正好借此《吸掌》斗技,引动天地间游离的微弱能量入体!以斗技运行路线为引,以《锻魂锁脉诀》为枷锁!一边修复经脉,一边锤炼斗气操控!一边……给老夫把这破服务器重新启动起来!!”
药尘的命令冰冷而残酷,如同甲方在服务器濒临崩溃时强行要求上线新功能!
“现在!立刻!用意念模拟《吸掌》斗气运行路线!同时运转《锻魂锁脉诀》第一重禁锢!目标——引动周身三尺内游离能量!凝聚于掌心!形成微弱吸力!将墙角那个破茶杯……给老夫吸过来!!立刻执行!!”
轰!
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林琦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上!同时,《锻魂锁脉诀》那冰冷的锁链符文瞬间激活!一股熟悉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再次袭来!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那黑铁片反哺的温和能量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最坚韧的防火墙,顽强地抵御着锁链的撕扯,维持着他意识不散!
剧痛!指令!求生欲!
三者混合成狂暴的洪流,驱动着李林琦残破的身躯!
他躺在那里,双眼紧闭,身体因为剧痛和强行催动而微微颤抖。意念如同最笨拙的学徒,在药老强行灌入的《吸掌》运行路线图上艰难地跋涉!同时还要分心维持《锻魂锁脉诀》的禁锢枷锁!精神力如同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墙角,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杯静静地倒扣在地上。
目标!吸过来!
李林琦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求生本能,都疯狂地凝聚于一起!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如同枯枝般、微微颤抖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个破茶杯!
“吸……吸过来……” 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意念,在他灵魂深处嘶吼!
嗡……
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从他掌心艰难地散发出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在《锻魂锁脉诀》锁链的缝隙和黑铁片反哺能量的夹缝中,极其艰难地荡漾开来!
墙角,那个破茶杯……纹丝不动!
“废物!频率偏移!斗气模拟不足万分之一!灵魂锁链加压半成!意念集中!!” 药尘冰冷精准的报错如同鞭子抽下!
剧痛加剧!李林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身体痉挛得更厉害!但他不管!意念如同最顽固的代码,疯狂地调整着那微弱波动的频率!
嗡……
波动似乎……稳定了一丝?那破茶杯……好像……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有戏!” 李林琦残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一丝微弱的反馈,如同在沙漠中看到了海市蜃楼,巨大的狂喜和更强烈的执念瞬间爆发!他榨取着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量,不顾一切地催动着!
嗡……嗡……
掌心的波动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磁石般的微弱牵引力!
墙角,那个倒扣的破茶杯,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声!杯底与地面接触的部分,细小的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动了!它动了!!
李林琦的心脏狂跳起来!意念更加疯狂地凝聚!《吸掌》的路线图在意识中疯狂闪烁!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颤鸣!
在药尘冰冷的目光和小媚惊恐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那个缺口的粗瓷茶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悬浮起来!
虽然只离地不到一寸!
虽然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
虽然下一秒就可能再次掉下去!
但……它确确实实……被吸起来了!!!
成功了?!老子成功了?!!李林琦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膛!
然而,就在这成功在望、心神激荡的瞬间——
一丝极其隐晦、冰冷、如同毒蛇般窥视的灵魂感知力,如同最细微的电流,悄无声息地从房间外某个阴暗的角落渗透进来,精准地捕捉到了李林琦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吸力波动,以及……墙角那块静静躺着的黝黑铁片上残留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奇异气息!
屋顶阴影处。
白山(白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瓦片,周身淡青色气流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瓦片的缝隙,死死盯着下方房间里那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如同干尸般的废物,竟然真的……用出了斗技?!隔空吸物?!
虽然微弱得可怜,但那确实是斗技的波动!而且……那波动中蕴含的某种“牵引”特性,让他修炼的《流风罡气诀》都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墙角那块黑铁片……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古老、甚至……让他灵魂都感到一丝悸动的……恐怖气息?!
白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危机感和一种被甩开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嫉妒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这废物……他凭什么?!药老那老鬼……到底给了他什么?!” 白山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寒光,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了瓦片的缝隙里,“还有那块铁片……那是什么东西?!”
他死死盯着李林琦掌心那摇摇欲坠的破茶杯,又扫了一眼墙角那块如同垃圾般的黑铁片,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必须……弄清楚!那铁片……还有这诡异的吸力斗技……绝不能让他……真正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