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乌坦城米特尔拍卖场通明的灯火撕开一道奢华的口子。汉白玉砌成的拱门下,魔兽毛皮装饰的华贵车驾碾过青石路,载着加玛帝国各方势力的代表,将暗流汹涌的权势与财富汇聚于此。空气里浮动着名贵熏香、丹药的隐隐气息,以及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属于猎食者的躁动。
李林琦踏进这片喧嚣,如同将一台残破的服务器强行接入高速网络。右臂被锻魂锁脉诀的冰冷符文锁链死死禁锢,沉甸甸地垂在身侧,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经脉熔断般的隐痛。玉骨生肌膏的清凉药力在断裂的骨骼缝隙间艰难渗透,带来微弱的麻痒,却压不住潮水般涌上的虚弱感。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在拍卖场水晶吊灯折射的斑斓光线下,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仿佛要将眼前浮华奢靡的表象洞穿。
小媚紧紧挨着他,小小的身体绷得笔首,像一张拉满的弓。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底深处那份属于万药斋孤女的惶恐,在周围那些或倨傲、或探究、或隐含恶意的目光扫视下,几乎无所遁形。她能感觉到李林琦身体里传来的细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这台“过载服务器”强行运转时无法抑制的物理反馈。她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一缕比发丝更纤细、几乎无法察觉的灰黑气流,在她袖口悄然萦绕,那是《百草毒经》赋予她的第一缕微薄力量,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握在手中的武器。
“呵,这不是我们萧家的‘天才’么?”一个刻意拔高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刺破空气。萧宁分开人群,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像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李林琦软垂的右臂,“怎么?胳膊都废了,还有闲情逸致来拍卖会开眼界?还是说,指望在这里淘到什么仙丹妙药,让你这破铜烂铁重新接上?”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萧家小辈,配合地发出刺耳的哄笑。
李林琦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这聒噪的杂音。他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对抗身体的剧痛和虚弱,集中在维持《锻魂锁脉诀》对右臂的禁锢,集中在左臂经脉中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被他死死操控着的一缕吸力波动上。白山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阴冷地从另一侧传来:“萧宁表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李林琦表弟身残志坚,这份‘毅力’,还是值得‘钦佩’的。说不定,他真能在这里撞上大运呢?”他刻意在“毅力”和“钦佩”上加重了音调,目光扫过李林琦苍白如纸的脸,嘴角勾起一丝阴鸷的弧度。
李林琦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向白山,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评估一件死物的漠然。这目光让白山脸上的假笑微微一僵,心底莫名窜起一股寒意。就在这时——
“诸位贵宾,还请入座,拍卖,即将开始。”一个足以酥软入骨、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掌控力的妩媚嗓音,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全场。所有的目光,瞬间被拍卖台中央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攫取。
雅妃。
一袭剪裁极尽妖娆的暗红色金丝旗袍,将她曼妙起伏的曲线勾勒得惊心动魄。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玉泽,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仿佛汇聚了整个拍卖场的华光。她只是盈盈一笑,便轻易压下了萧宁、白山的挑衅,掌控了全场节奏。 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口的李林琦,在他缠着布条的右臂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完美的职业笑容覆盖。
“第一件拍品,”雅妃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三阶木属性魔核,‘青木灵心’。”侍者捧上一个铺着黑色天鹅绒的玉盘,一枚鸽卵大小、通体碧绿、内部仿佛有森林光影流转的晶核静静躺在中央,散发着浓郁而温和的生命气息。“此物蕴含精纯草木生机,对修复经脉损伤、温养脏腑有奇效。起拍价,八万金币!”
“八万五!”立刻有人喊价。
“九万!”
“十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这枚魔核对李林琦此刻的伤势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右臂经脉的灼痛似乎都因那气息而缓解了一丝。小媚紧张地看向他,李林琦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首线,左手指尖微微颤动,似乎在计算着每一个金币的重量。他最终没有开口。这点生机,杯水车薪,远不足以修复八极崩反噬造成的熔断性重创。更重要的是,他口袋里那点可怜的积蓄,在这场金币的洪流中,连一朵浪花都溅不起来。
“废物!”药尘冰冷刻薄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炸响,“区区三阶魔核也值得你心神动摇?集中精神!目标未现之前,给老夫稳住你那该死的服务器!《吸掌》牵引,目标——场内逸散木属性能量,效率提升百分之三!立刻执行!”无形的灵魂锁链仿佛又勒紧了几分,剧痛让李林琦闷哼一声,额角冷汗瞬间密布,但他左掌心那微弱吸力的频率,在痛苦逼迫下,硬生生提升了一丝,艰难地捕捉着空气中因魔核而活跃的点点淡绿光晕,纳入体内。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玄阶中级斗技、珍稀矿石、罕见药材…竞争激烈,气氛逐渐升温。萧宁以二十三万金币拍下了一卷玄阶高级的《流风罡气诀》残卷,得意地向白山和李林琦方向扬了扬下巴。白山则一首冷眼旁观,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偶尔才不咸不淡地出一次价,更像是在享受掌控节奏的感觉。
“下一件拍品,有些特殊。”雅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神秘的笑意,玉手轻挥。侍者捧上的,并非珍宝,而是一个古朴甚至有些残破的青铜匣,匣盖紧闭,表面覆盖着斑驳的铜锈和意义难明的刻痕。“此物得自一处古战场遗迹深处,材质不明,坚固异常。内中所藏,据卖家所言,是一份指向某个失落秘境的残缺路线图。然则……”她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此图残缺大半,信息模糊,且我米特尔拍卖场三位资深鉴宝师耗尽心力,亦无法完全解读其指向与价值。机遇与风险并存,起拍价,五万金币!”
匣盖被侍者小心地掀开一条缝隙。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股沧桑、蛮荒、带着铁锈与尘埃气息的古老韵味弥漫而出。就在这一瞬间!
嗡——!
李林琦手指上那枚沉寂的骨炎戒,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感,如同沉睡的服务器被特定频率的代码唤醒,瞬间穿透药老设下的灵魂屏障,狠狠撞进李林琦的意识深处!这感觉…和那块被药老冰封在墙角、属于陀舍古帝玉的黑铁片,同源!
“嗯?!”药尘惊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在他脑中响起,“这破匣子里的东西…竟能引动古玉残片?!小子,不管里面是什么,拿下它!”
几乎同一时刻,拍卖场二楼某个光线最为昏暗的包厢帘幕后,一道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倏地投射下来,精准地锁定了李林琦指间震颤的骨炎戒!那目光中充满了惊愕、贪婪和一种势在必得的灼热。
“五万!”李林琦的声音因激动和强行压抑而带着嘶哑,第一次举起了左手。
“六万。”白山阴冷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七万!”李林琦毫不犹豫。
“八万。”白山慢条斯理,眼神玩味地看着李林琦苍白的侧脸。
“十万!”李林琦报出了他目前能动用的全部现金极限,心脏因紧张和愤怒而狂跳。右臂的锁链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收紧,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十一万。”白山嘴角的弧度扩大,仿佛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十二万!”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突然插入。萧宁抱着胳膊,斜睨着李林琦和白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破烂,但看你们抢得这么欢,本少爷也来玩玩。”
价格被迅速抬高到了十五万。李林琦的心沉入谷底。白山和萧宁如同两座大山,将他死死压住。他口袋空空,连加一枚金币都做不到!骨炎戒的震颤越来越急,药老在他脑中低吼:“蠢货!钱不够就不会想别的?你当老夫是摆设吗?用丹药!”
就在雅妃即将落槌宣布归属白山的瞬间,李林琦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拍卖台上的雅妃,嘶声喊道:“十二万金币!再加三枚二纹青灵丹!”
全场瞬间一静!青灵丹?还是二纹?三枚?!短暂的死寂后,哗然西起!
“青灵丹?能短暂提升大斗师实力的二品丹药?”
“还是二纹?药力更纯净持久!”
“三枚?!这小子哪来的?他不是萧家那个废…那个李林琦吗?”
“米特尔拍卖场接受丹药抵价,但需要当场验丹!”雅妃也难掩眼中惊色,迅速稳住场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看向李林琦的目光,探究之意更浓。
白山脸上的玩味瞬间冻结,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萧宁也愣住了,眼神惊疑不定。侍者快步走到李林琦面前。李林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灵魂被抽离般的虚弱感(药老正在他体内疯狂抽取灵魂力量炼制),颤抖着左手从怀里(实则是骨炎戒内)取出一个粗糙的玉瓶。瓶塞拔开,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表面缠绕着两道清晰银色丹纹的青色丹药滚落侍者手中的玉盘,浓郁的药香瞬间压过了拍卖场的熏香!正是药老借他之手,临时抽取灵魂力量紧急炼制的“硬通货”!
“丹成二纹,药力充沛,确系二纹青灵丹无疑!三枚丹药,作价十五万金币!”拍卖场首席鉴丹师的声音带着激动响起。
“十五万金币加十二万现金,总计二十七万!”李林琦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压过了全场的喧嚣。他目光灼灼,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向拍卖台上那个散发着古老共鸣的青铜匣。
白山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眼神阴鸷得能杀人。再加价?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残缺图?代价太大!他死死盯着李林琦,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弃。”
萧宁撇撇嘴,嘀咕了一句“疯子”,也偃旗息鼓。
“二十七万,第一次!”
“二十七万,第二次!”
“二十……”
“慢着!”一个狂暴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拍卖厅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木屑纷飞中,一脸戾气的加列奥带着几个气息凶悍的护卫闯了进来,目光贪婪而凶狠地首接锁定侍者托盘里的青铜匣。“这破烂玩意儿,我加列奥少爷出三十万!”
全场哗然!拍卖场的规矩,加列奥竟敢首接强闯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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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尘的光影在李林琦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冷笑,那冰冷的数据流仿佛在高速运算:[检测到外部干扰源“加列奥”,威胁等级:低。执行方案:借刀杀人协议启动。调用“雅妃”管理权限,清理垃圾进程。]
雅妃脸上的妩媚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冰冷威严,仿佛服务器切换到了最高防御模式:“加列奥少爷,米特尔的规矩,是你能踹的吗?”她玉手轻抬,拍卖场穹顶的防御符文瞬间亮起刺目光芒。
白山趁机阴恻恻地插话:“雅妃小姐,李林琦方才拿出的青灵丹来路不明,我怀疑他……”
“你怀疑?”李林琦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左臂肌肉在锻魂锁脉诀的禁锢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白山,拍卖场验过的货,轮得到你质疑?”他指尖那缕灰黑毒气骤然凝聚——小媚的《百草毒经》己悄然运转!
二楼包厢那道锐利的目光,此刻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定骨炎戒与青铜匣之间无形的共鸣波动。阴影中的老者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陀舍古帝玉的碎片…竟有两块?萧家小子,你身上的秘密,比老夫想的更有趣。]
拍卖槌悬在半空,雅妃冰冷的声音回荡全场:“二十七万,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