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的路漫长而崎岖。黄落天翻越了无数险峻的山岭,穿过了瘴气弥漫的沼泽,避开了几股带着血腥气的强大妖群。他像一个幽灵,凭着本能和对“妖界”这个模糊概念的牵引,在莽荒中孤独穿行。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他终于钻出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连绵起伏的山峦不再险恶,而是覆盖着一种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翠绿。空气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形态各异的树叶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溪流清澈见底,水声淙淙,偶尔能看到色彩斑斓的小鱼悠闲游弋。林间鸟鸣清脆悦耳,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欢快。
这里与他挣扎求生的荒凉河岸,与他记忆中(尽管模糊)充满血腥和警惕的南国森林边缘,都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和、富足,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涂山
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黄落天空白的脑海中,在路上经常听闻。一种源自本能的、淡淡的归属感悄然滋生,抚平了他长途跋涉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
他谨慎地在森林边缘观察了数日。这里的食物资源丰富得让他难以置信。野果种类繁多,色泽,汁水;溪流中的鱼虾肥美且警惕性不高;林间甚至能找到一些蕴含微弱灵气的菌类和根茎。
更让他安心的是,这片区域似乎很少有强大的妖怪出没,偶尔感知到的一些妖气,也都温和而分散,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和领地意识。
远处,在层峦叠翠的山影之间,隐约可见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城池的轮廓。青瓦白墙,飞檐斗拱,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祥瑞的气息。那应该就是涂山的主城了。
黄落天本能地对其保持距离。城池意味着聚集,意味着秩序,也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审视和排斥。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边缘,那座城对他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最终,他在一处靠近溪流、背靠山岩的向阳坡地上停了下来。这里林木葱郁,但不算最深处,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很好地隐蔽。他选中了一棵格外粗壮、树龄显然极为古老的巨树。树干需要数人合抱,树皮虬结沧桑,散发着沉稳的生命力。
接下来的几天,黄落天开始了他的“安家”工程。他用小妖王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利爪和妖力,在巨树离地数丈高的树干上,掏出了一个宽敞的树洞。
他没有破坏太多树体,只是巧妙地利用了树干内部的天然空腔,将其扩大、平整。洞口开在背阴面,用坚韧的藤蔓和苔藓做了巧妙的遮掩。树洞内部干燥温暖,铺上了厚厚一层晒干的柔软苔藓和香草,散发着令人安心的自然气息。他甚至用捡来的光滑石板在角落垒了个简易的小平台,用来放置东西。
这成了他临时的“家”。虽然简陋,却比冰冷的山洞和危机西伏的荒野边缘安全舒适太多。
安顿下来后,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
觅食: 他不再需要为食物发愁。清晨在露珠未干时采集最新鲜的浆果和可食用的嫩芽;正午阳光充足时,去溪流边安静垂钓或用妖力凝成水箭叉鱼,效率极高;傍晚则在林间搜寻可口的菌类或挖掘一些富含淀粉的根茎。他像一只谨慎的松鼠,总是采集略多于当日所需的食物,将富余的晒干或熏制储存起来。
修炼, 树洞成了他最好的修炼场所。涂山充沛而平和的天地灵气,加上他小妖王的境界和那场生死磨砺后更加凝练的妖元,让他的修为在稳固中缓慢而扎实地提升。
妖力运转间,淡黄色的光芒在树洞内氤氲,尾巴上的紫欢金铃偶尔会随着妖力的波动发出极其轻微、仿佛共鸣般的“叮…”声。
他像一个沉默的影子,融入这片森林。他经常在觅食或休息时,远远地看到有其他妖怪路过。有形单影只、行色匆匆的;也有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他们形态各异,有的保留着明显的兽类特征,有的则几乎与人类无异。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大多平和,眼神中也少有他曾经感受过的警惕和戾气。他们似乎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地,或朝着涂山城的方向,或深入森林更深处。
黄落天从未主动上前搭话。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警惕。
空白的记忆像一道鸿沟,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同类”交流,不知道他们谈论的红线仙、转世续缘、妖盟…这些陌生的词汇意味着什么。他甚至有些害怕交流,害怕暴露自己记忆的缺失,害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