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雅雅攥着那柄破旧折扇，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捧着一缕随时会消散的幽魂。
冰封的心湖被这突如其来的遗物彻底搅碎，汹涌的悲恸、狂喜、疑虑和暴怒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狼藉的现场，只记得自己像一缕幽魂般飘回了她那座被永久冰封的小院。
冰晶覆盖的庭院里，寒气刺骨，却压不住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小心翼翼地再次展开那柄扇子。
指尖拂过扇骨上那几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这绝非普通损伤，更像是被某种极其恐怖的力量硬生生震裂！她的妖力下意识地探入，试图感知残留的气息，却只捕捉到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空间乱流留下的、难以磨灭的狂暴印记。
“圈外…空间乱流…” 雅雅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王权霸业当年描述的惨烈画面瞬间清晰——黑狐娘娘的利爪洞穿胸膛，狂暴的空间之力撕裂一切…这扇子，是在那场灾难中被卷入乱流，才流落至此的吗？那它的主人…岂不是…
一个“死”字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脑海！雅雅猛地闭上眼，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容容说过，符箓保命，传送远方，还有一线渺茫生机！这扇子就是证明！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否则这扇子怎么会带着空间乱流的气息出现在涂山？！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弱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冰封心底最深沉的渴望。她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她必须知道这扇子的来源！那个该死的臭蟑螂东方月初！他一定知道什么！
涂山 · 药庐
东方月初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万头狂奔的野猪反复踩踏过，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尤其是那张脸，、麻木、火辣辣，仿佛己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如山的眼皮，好吧，其实只睁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是熟悉的药庐房梁和浓得化不开的药草味。
“醒了？”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东方月初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眼球，看到了坐在床边矮凳上的涂山容容。她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容…容容姐…”东方月初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的脸…还在吗？”他试图抬手去摸，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在的，只是暂时需要适应一下新的形状。”容容的语气毫无波澜，将药碗递到他肿得跟香肠似的嘴边，“消肿化瘀的，趁热喝。”
东方月初苦着脸，认命地就着容容的手小口小口吞咽那苦涩至极的药汁。
每一口下去，都感觉喉咙和胃都在抗议。就在他喝到一半，被苦得怀疑人生时，药庐的门帘被一股冰冷的劲风猛地掀开！
涂山雅雅的身影如同裹挟着极地风暴般出现在门口！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在床上那个面目全非的“猪头”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刺穿！
“扇子！哪来的？！” 冰冷、急促、不容置疑的三个字，如同寒冰投枪，狠狠扎向东方月初。
东方月初被这突如其来的煞星和逼问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嘴里的药全喷出来！他惊恐地看着雅雅那张布满寒霜、写满急切和某种可怕执念的脸，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女魔头是来算账的！
“雅…雅雅姐…”东方月初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也顾不得擦，“什…什么扇子啊…我…我不知道…” 他试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
“装傻？”雅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杀意，整个药庐的温度骤降！她一步踏前，那恐怖的妖皇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东方月初身上，让他瞬间感觉呼吸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雕！“昨天早上！地上那把！刻着黄鼠狼玉坠的！说！”
东方月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那股威压下咯咯作响，死亡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疼痛。他毫不怀疑，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变成真正的冰雕艺术品！
“我说！我说！雅雅姐饶命！” 东方月初瞬间怂了，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是…是前天！我在集市！最西边那个老鼬鼠妖的破烂摊子上买的！花了二十两！真的！就二十两！那老板不识货，说是在路边捡的！
我看那有点特别，想着捡个漏转手卖点钱买吃的…我发誓！”
他一口气把前因后果倒了个干净，生怕慢了一秒就小命不保。说完，他紧张地看着雅雅，大气不敢出。
雅雅听完，眉头紧锁，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那锐利的目光在东方月初那张写满恐惧和真诚？的猪头脸上扫视了好几遍。
最终，她似乎勉强相信了这番说辞，眼中的杀意稍稍减退，但那份急切和执念丝毫未减。
“那个摊主呢？” 雅雅冷声追问。
“我…我不知道啊…我买完就走了…” 东方月初哭丧着脸，“雅雅姐，您看我都这样了…我帮您找到了那位前辈的遗物，也算是…立了功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雅雅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财迷的本性加上劫后余生的侥幸心理，让他那颗作死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那个…雅雅姐…您看…我这也算是帮了您一个大忙…替您找回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总是好的嘛…您看…是不是…意思意思？” 他搓着唯一还算完好的几根手指，眼神里充满了对“意思意思”的渴望——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最重要的是，他的叉烧饭！
雅雅的目光终于从扇子上移开，落在了东方月初那张写满“求打赏”的猪头脸上。她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这臭蟑螂不知死活、在这种时候还敢讨赏的荒谬感，有对落天遗物被如此轻贱对待的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看到这张脸就条件反射般涌起的、想揍他的冲动！
“意思意思？” 雅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啊。以后一个月，只打你十次。”
轰隆——！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东方月初那颗刚刚燃起希望小火苗的心上！
十次？！一个月只打十次？！这他妈也叫赏赐？！这分明是死刑缓期执行还附赠每日鞭刑啊！他现在一天两顿都生不如死，一个月十次？平均三天一顿？那剩下的日子岂不是要在恐惧中煎熬等待？！
东方月初感觉自己的灵魂瞬间裂成了无数片，然后被雅雅话语里的寒气冻成了冰渣。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僵死，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一条离水的鱼。巨大的绝望和无边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不…不要啊…雅雅姐…饶命…” 他发出了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整个人都灰败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二十个铜板没讨到，反而换来了一个更加凄惨的未来！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前途无亮。
就在东方月初心如死灰，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时，一个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响起了。
“哎呀呀，看来月初小弟这次伤得不轻呢。”涂山容容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慵懒算计的嗓音适时地插了进来。她依旧笑眯眯地，仿佛没感受到雅雅那冻死人的气场。
容容的目光在雅雅紧握的扇子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复杂。
她转向面如死灰的东方月初，语气轻快地说道：“说起来，月初小弟这次也算无心插柳，帮雅雅姐找回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旧物。虽然方式方法有待商榷，还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东方月初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光芒。
“这样吧，”容容笑眯眯地拍板，“看在你找回失物的份上，还有这身伤…姐姐我就大发慈悲，免除你之前欠账里的…嗯，九十两银子好了。”
九十两银子！
东方月初那破碎成渣的心脏，仿佛被瞬间注入了强心剂！虽然离他欠下的巨额债务（主要是医药费）还差十万八千里，但九十两！那可是实打实的九十两啊！能买多少叉烧饭？！能让他苟延残喘多久？！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绝望！东方月初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的嘴巴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真…真的？！谢谢容容姐！容容姐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看向容容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和崇拜，仿佛看到了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雅雅冷冷地瞥了一眼激动得语无伦次的东方月初，又看了一眼笑眯眯的容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明白容容这是在替她“善后”，用免除债务这种实际利益安抚住这个麻烦又贪财的小子，避免他再因为恐惧或者怨愤而节外生枝，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虽然觉得容容对这小子未免太过“仁慈”，但此刻雅雅的全部心神都被手中的扇子占据。她急于去追查那个老鼬鼠妖摊主，寻找更多关于扇子来源的线索，实在没心思再跟这个猪头计较。
“哼。”雅雅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容容的处理。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破旧的折扇，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灵魂，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那柄承载着无限沉重与渺茫希望的遗物，再次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消失在药庐门口。
药庐内，东方月初还在为“天降横财”激动不己，感觉自己这顿猪头揍得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值了？虽然代价惨痛了点。
而容容则收敛了笑容，看着雅雅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兀自傻乐的猪头，眯起的眼睛缝隙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深沉的思索。
那把扇子的出现，究竟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剩下的半碗药汁递到东方月初嘴边：
“别高兴太早，先把药喝完。还有，记得把脸消肿之前，离雅雅姐远点。”
（感谢送的礼物，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