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是洛天精心烹制的几道小菜,色香味俱全。雅雅和容容分坐两侧,安静地吃着。气氛有些微妙,比前两日更沉默了些,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雅雅吃得很快,但动作间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扫过洛天,又迅速移开,仿佛多看几眼就会泄露什么情绪。
容容则依旧优雅从容,小口品尝着,只是那双弯起的眯眯眼里,笑意比平日浅淡了些,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洛天坐在她们中间,默默地吃着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的沉默,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的紧张或不安。
或许是这两天接踵而至的“意外”实在太多,从雅雅的失控深吻到容容的“引子”之吻,再到在容容腿上看书被喂食……他的神经似乎己经被锤炼得有些麻木。
“我吃饱了。” 雅雅放下筷子,声音有些硬邦邦的。她站起身,看也没看洛天,径首走到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下,抱着手臂,背对着石桌,望着远处涂山城渐渐亮起的灯火。火红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和……生闷气。
容容也放下了筷子,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她看向洛天,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像哄孩子:
“洛天,今晚……” 她顿了顿,翠色的眼眸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树下那个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红色背影,又落回洛天脸上,笑意加深,“你跟我睡。”
这并非询问,而是陈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有点宣告主权的意味。
洛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容容,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树下的雅雅。
雅雅依旧背对着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见,但那绷紧的肩线还是泄露了她并非完全不在意。
出乎容容意料的是,洛天脸上并没有出现她预想中的惊讶、抗拒或者为难。他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扒拉碗里最后几粒米饭。
容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取代。看来,她的洛天,适应能力比她预想的要强得多?或者说,是被“折腾”得有些认命了?
晚饭后,洛天默默收拾了碗筷。雅雅依旧站在树下,没有回头。容容则牵起洛天的手,带着他,像领走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般,从容地离开了小院,朝着她自己的居所走去。
雅雅红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被拉长,显得更加孤峭。
容容的居所比雅雅的小院更雅致清幽,少了些霸道的占有感,多了几分书香和算计的沉淀气息。房间内陈设简洁,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洗漱过后,洛天穿着容容准备的柔软寝衣,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容容己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寝衣,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后,少了几分平日运筹帷幄的精明,多了几分慵懒的柔美。
她拍了拍身边柔软的被褥,笑容温柔:“洛天,过来睡吧。”
洛天依言躺下,身体有些僵硬。
容容也躺了下来,侧身面对着他。微弱的烛光下,她的眼神格外柔和,带着一丝追忆的朦胧。
“还记得吗?” 容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以前啊,你在我这里看账看累了,或者研究符箓太入神睡着了……我抱你到床上休息的时候……”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洛天的眉骨,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你总是……会无意识地翻身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腰,像只怕冷的小动物,把脸埋在我怀里,睡得可香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描绘着那些洛天毫无记忆、却仿佛无比真实的温暖画面。(虽然都是编的)
洛天听着,身体在容容轻柔的抚触和话语的引导下,渐渐放松下来。或许是那安神香的作用,也或许是这种被温柔包裹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感到安心。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了容容话语中的暗示。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伸出手臂,试探性地、带着点笨拙地环住了容容纤细柔软的腰肢。
然后将自己的脸,轻轻地埋进了她散发着清雅竹香的肩上。这个姿势亲密得过分,却因为容容的引导和他此刻奇异的“平静麻木”,显得顺理成章。
容容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瞬,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轻吟,也伸出手臂,更紧地回抱住了他,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两人紧密相贴,呼吸交织。
“嗯…就是这样…我的夫君……” 容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种得偿所愿的餍足,很快,她的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
黑暗中,洛天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和颈间清雅的香气,意识也渐渐模糊。没有太多的旖旎心思,只有一种被安排的、习惯性的平静,和沉沉睡意。
……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纱洒入室内。
洛天是在一种温软怀抱中醒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容容近在咫尺的睡颜。她依旧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睡得很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洛天刚想小心翼翼地挪开身体,容容长长的睫毛却颤了颤,缓缓睁开了那双翠色的眼眸。初醒的迷蒙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的、带着温柔的光芒。
她的目光落在洛天颈侧——那里,属于雅雅的那个小小印记己经变得很淡很淡,几乎看不出了。
容容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凑近洛天。
洛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或抗拒,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麻木了。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容容的吻,带着清晨的微凉和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精准地落在了洛天颈侧另一边的肌肤上。不再是昨晚温柔的引导,而是带着点刻意的吮吸,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新鲜的暗红色印记。
微痛和湿热的触感传来,洛天只是微微蹙了下眉,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太大变化。仿佛被盖章的不是他的身体。
容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指尖轻轻着那枚新印,又扫了一眼雅雅留下的、几乎消失的旧痕,翠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胜利般的愉悦。她这才松开怀抱,坐起身,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温婉。
“起来吧,洛天。” 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今天,该送你回去了。”
“回去”两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洛天麻木的心湖上,终于激起了一丝微澜。南国……欢都落兰……那个有着紫欢金铃和病态执念的小公主……记忆的碎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悄然弥漫开来。
这一整天,洛天都处于一种奇异的“待机”状态。
他平静地陪在容容身边,看她处理永远也看不完的账目,在她需要时递上点心或清茶。
雅雅也来了,她依旧冷着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但看向洛天的眼神深处,却翻涌着比昨日更甚的阴郁和不舍。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涂山的天空从湛蓝渐渐染上暮色的金红。时间在沉默和压抑中,一分一秒地滑向分离的时刻。
黄昏时分
高大的界碑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容容和雅雅并肩而立,火红与鹅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对前来接引的南国使者微微颔首。雅雅则抱着手臂,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站在她们身前一步之遥的洛天,周身寒气凛冽,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
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那眼神仿佛要将洛天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
洛天站在边界线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涂山,又看了一眼面前通往南国的、被夕阳染红的小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颈侧那枚新鲜的印记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刺眼。
他转过身,在两位南国侍女的引领下,平静地、顺从地,踏上了那条被夕阳拉长的、通往南国深宫的小径。
身影渐渐融入暮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