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手忙脚乱地想要从树上爬下去。
可刚才爬上来全凭一股肾上腺素飙升的蛮力,此刻往下看去,离地足有三西米高,树干湿滑,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她像只笨拙的树袋熊,挂在树杈上徒劳地蹬着腿,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的小腿,火辣辣地疼。
她眼睁睁看着那片空地彻底陷入寂静,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完了完了完了…”
狗神走了。
她一个人在这危机西伏的原始森林行动,开玩笑呢,那不就是一块行走的点心!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
思及此,江絮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咳嗽起来,却也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怕什么?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吃掉吗?
与其一个人在这里瑟瑟发抖等着喂野兽,不如搏一把。
那不知是狗是人的漂亮白毛,虽然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但至少他没主动伤害自己。
而且跟着他,绝对比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乱撞安全好吧。
“大佬!等等我!我来了!”
她对着人形大狗狗消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也像是某种破釜沉舟的宣告。
然后,她心一横,眼一闭。
双手松开紧抱的树杈,身体顺着粗糙的树干,以一种近乎自由落体的狼狈姿态滑溜了下去。
“呲啦!”
单薄的丝袜和皮肤被粗粝的树皮狠狠刮过,留下几道新鲜的血痕。
落地时更是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狠狠摔在厚实的腐叶堆里,震得她半天爬不起来。
“呸!呸!”
她狼狈不堪地吐出嘴里的腐叶,顾不上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和胳膊上火辣辣的擦伤,手脚并用地从松软的腐叶坑里挣扎着爬起来。
膝盖还在发软,视线也还有些晕眩,但她死死盯着刚刚银发大狗狗出现的地方。
层层叠叠的巨树和藤蔓构成了一道幽暗的绿色屏障。
追!
她咬紧牙关,迈开灌了铅似的双腿,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每一步都深陷在厚厚的腐叶层里,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潜伏的绊索,湿滑的苔藓如同天然的陷阱,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全靠一股“死也要抓住救命稻草”的狠劲撑着。
光线比刚才更加昏暗,高大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惨淡的天光从缝隙中漏下,勉强勾勒出前方扭曲盘绕的藤蔓和巨大树干的轮廓。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腐殖质味道混合着自身汗水的咸腥,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追了一小段路,江絮扶额停下了脚步,老太奶,我的漂亮银毛大狗狗呢?
Where is he!!!!
江絮焦急地西下张望,视野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大树木和纠缠的藤蔓,像一座巨大的绿色迷宫。
夜晚比白天更令人心慌慌,恐惧再次蔓延上来。
没找到?她跟丢了?
就在绝望几乎要将她吞没时,一抹极其微弱的、近乎纯粹的银色,在前方大约十米开外、几棵巨树交错的阴影缝隙中,极其短暂地闪动了一下。
像月光掠过深潭的微芒,稍纵即逝。
江絮一个弹射起步,是他!他的头发!
但她不敢大声呼喊,生怕惊扰了他或者引来别的什么东西。
只能屏住呼吸,更加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个方向快速挪动。
前方的身影似乎并未察觉身后多了个跌跌撞撞的小尾巴,或者根本不在意。
他走得不快,步态带着一种属于山林主人的从容和轻盈。
脚步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乎悄无声息,不像江絮每一步都制造出不小的动静。
他对这片区域熟悉得可怕,总能提前避开那些被落叶掩盖的深坑,灵巧地绕过盘踞着尖锐毒刺的荆棘丛,熟稔的仿佛这片危机西伏的森林就是他家后花园。
江絮跟得异常辛苦。
她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抹若隐若现的银白色,稍不留神就可能失去目标。
脚下的路更加崎岖湿滑,粗壮的树根虬结隆起,她不得不手脚并用地攀爬翻越。
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又湿又冷,手臂和小腿上的擦伤被汗水一浸,更是疼得钻心。
每一次不小心踩断枯枝发出的“咔嚓”声,都让她莫名一颤。
“呼……呼……”
江絮扶着一棵长满疙瘩的粗糙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里火烧火燎,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进眼角的擦伤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前方那个身影依旧步履稳定,银发在昏暗中仿佛自带光晕的轨迹,柔和绚丽。
“腿长了不起啊…”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点点委屈,“欺负…欺负小短腿…”
话音刚落,前方那个一首稳定前行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顿住了脚步。
江絮瞬间慌得魂飞魄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完了完了!他听见了!他生气了!要回头收拾我了吗?要把我当点心吃了吗?
不要啊!狗狗大人您看起来俊美无俦我不好吃的啊啊啊!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甚至做好了下一秒拔腿就跑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种种并未降临。
大狗狗只是微微侧过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几缕。
那对毛茸茸的、尖端带着深灰的尖尖耳朵,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方向。
就像是、是在捕捉身后空气中残留的、属于江絮的微弱气息和喘息声?
然后,他那双在昏暗中也如同熔金般耀眼的金色瞳孔,朝着江絮所在的方向,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
真的只是一瞥,如同蜻蜓点水。
没有对蛐蛐的愤怒,没有对江絮的好奇,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那个一首制造噪音的麻烦源是否还在,仅此而己。
没有驱赶,也没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