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家宴还带着老港式风格,一张张大圆桌上是丰盛的粤菜。
不是那种精致新派的西餐。
温砚月倒是很喜欢这样的菜式,再加上霍家的厨师手艺很好,她闷不吭声地埋头享用。
而显然这样的怀旧的菜式与家宴,让有些人真的以为自己还活在长幼分明的宗氏祠堂里。而自己还是那了不起的宗族长辈。
霍家三叔举起酒杯,对着霍靳:
“侄子!你自从接管霍家后可真是大忙人啊!我们这些霍家长辈,也难得见你一回!”
霍靳抬起眼皮,似是没听到霍三叔的话,低头问温砚月:
“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做。”
温砚月摇摇头,心道要不你还是抬头看看你那位要搞事好三叔吧!
这霍家三叔被冷落个彻底,脸上无光,愤懑地看向霍闽儒:
“大哥!你看这!这!”
他脸都红了,想要找霍闽儒讨个说法。
霍闽儒没吭声。
霍靳像是这才听到霍家三叔的话一般,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桌面轻碰了一下:
“原来是三叔。”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霍家三叔和霍闽儒是同一个爷爷,两家算是血缘关系很近的亲戚,这位三叔年轻时也干过不少糊涂事,被教训过,近年已经消停了些,霍家人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在港城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久而久之,好了伤疤忘了疼有些得意忘形。
他不明白为什么霍闽儒会将霍家交给一个25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每每问起这事霍闽儒和霍承都三缄其口,不肯多说。
他的大哥霍闽儒,年轻时在港城也是一条好汉,哪曾这样支支吾吾过!
霍三叔对霍靳早有不满,曾经想要去霍家大厦找他这位好侄儿见见面,却总被告知霍先生不在,霍先生出去了。
时间长了,他再傻也明白这是搪塞的话。
于是今晚这家宴,他打定主意弄个明白。
见霍靳将酒喝光了,霍三叔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
“好!好!好!”
他脸上露出些得意之色。
而霍三叔的老婆看着老公马上要耍酒疯的样子,忙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裤子。
老头子被扯得一下子都没站稳。
他极为不满,横眉怒眼:“你拉扯我做什么!”
霍三婶:“……”她轻声说道,“你少喝点!”
霍三叔置若罔闻又和霍靳喝了些。
仿佛这是一场测试,他如果测出霍靳的酒量有多深,就能得知他手段有多深。
霍靳一旦开了口子,周围的其他见风使舵的霍家人都纷纷来敬酒。
一时间氛围活跃了不少。
霍三叔对此颇为得意。瞧!这不都是他的功劳!
而霍靳在人群中都只是微微点点头,听着旁支们上前热络的客套,并未再喝。
他被人们围着,就显得他旁边的温砚月冷清了不少。
霍三叔却注意到了她。
他记得这个小妮子。
他眼睛已经有些发直,舌头打结,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
“这不是,沈家那小子的女朋友么?我记得你!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傍上我侄子了?”
周围的眼神像是刺一样朝温砚月无声射来。
而众人发现,霎时间那位年轻的霍家家主嘴角凉薄的弧度,也凝滞在空中。
他垂眸,头顶的灯光照在他长长的眼睫上,遮掩住了他眼底的神情,只是他的唇角的弧度一帧帧地变平了。
围在他身旁敬酒的众人,都止住了话头,默契地散开了,但他们不敢多动,只是无声地拉开了和霍靳的距离。
于是霍靳周围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霍靳的指尖随意地拄在他眉骨位置,他沉声开口:
“三叔有所不知,虽然阿月之前是别人的女友,”他含着笑,拉过温砚月的手,把玩她葱白的手指,亲昵无间地看着她,“但是,是我一早觊觎她,没有什么傍上之说。”
霍三叔被酒精迟钝的神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我知道!这小丫头长得狐媚一样的么!男人嘛!谁会不喜……”
‘嘭’!
话音未落,突然什么东西在他头顶应声碎裂!
霍三叔缓缓抬头,在一片血污中看着自己面前的霍靳。
“啊啊啊!”下一秒头顶的痛感混着惊慌让他尖叫出声,“血!我流血了!我受伤了!”
一切变化得太快,大家都没看清霍靳是怎么动手的,就见他已经在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了!
全场只剩下霍三叔的痛呼大叫声。
霍闽儒终于看不下去了:“霍靳!”他敲了下手中拐棍,皱眉瞪着霍靳。
霍靳没理会,他看着一旁已经呆若木鸡的霍三婶:“三婶,你快带三叔看看头吧,今晚他喝醉了撞坏了脑袋。”一句话,他就将事情定性了。
霍三婶吓得不行,忙哆哆嗦嗦地应了。
而霍三叔又痛又气,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在乱骂,‘没人敢这么对我,霍靳这个杂种!’……
霍三婶这时已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拿着桌上的餐巾,一把堵住了霍三叔的嘴,让下人给他弄下去了。
全场寂静。
霍靳优雅斯文地擦了擦唇角,脸上又恢复了笑意:
“看来,我不适合今晚这样的场合。各位尽兴。”
说完,他看向温砚月,柔声道:“走吧。”
温砚月全程懵懵地,任由着他拉着自己离开了霍家家宴。
一场主角离场的家宴,也缓缓落幕。
只是众人散场时,都心照不宣地对这位新家主的狠戾程度有了新的认知。霍靳不傻,他敢这么做,一方面是立威,另一方面也在告诉所有人:他什么都不怕。
什么礼仪涵养,血浓于水的亲缘,他通通不在乎。只不过这时候的人们,只以为霍靳为温砚月出头,只不过是因为他要立威,刚好借着她的由头。
总之,今晚霍靳给霍家人大大的震撼。
众人中,最为震撼的,莫过于温砚月本人。
在场的其他人,刚才都没看清霍靳的动作。
但是作为距离他最近的人,温砚月却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霍靳是怎么在上一秒还牵着她的手的时候。
下一秒像一头猛兽一样,朝着霍三叔的方向,扔去了那瓶酒。
敏捷、流畅、精准、清爽。
温砚月心中总结。
看来,霍靳是个优秀的投手。
怪不得他的手上带着一层薄茧。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从刚才开始,霍靳一直牵着她的手。
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温度。
干燥、温暖、坚定、沉稳。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启唇轻声道:“我们现在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