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把手机屏幕按灭又亮起，小米妈妈的消息在家长群里跳得欢："温仪老师，我家先生突然被派去广州出差，下周末的亲子开放日实在赶不回来。
您看......能不能麻烦您替我带小米？"
她望着对话框里那个可怜巴巴的猫咪表情包，指尖悬在"抱歉"两个字上迟迟没点下去。
舞蹈教室的玻璃门被风掀起一角，穿堂风裹着茉莉香钻进来——是顾芷晴，正蹲在门口逗流浪猫，马尾辫垂在身侧，发梢沾着片枯叶。
上回送她回家时，女孩说"以前没人会这样陪我跳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温仪鬼使神差地撤回了编辑好的消息，敲下："好，我带小米。"末了又补一句，"对了，芷晴最近总来教室写作业，要不也叫她一起？"
活动当天的云雀轩被布置成了彩色迷宫。
温仪踩着梯子挂气球时，林阿姨系着碎花围裙从后台探出头："小温啊，那套粉色亲子装放你椅子上了，我试了试尺码，应该能套在芷晴身上。"
"林阿姨您别紧张。"温仪笑着爬下梯子，瞥见顾芷晴正站在教室门口，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指尖绞着书包带，"芷晴，过来挑眼罩？"
女孩脚步顿了顿，眼神扫过满教室的彩带和气球，又迅速垂下："我又没有......"
"今天我们玩的是'临时家人'游戏。"温仪蹲下来和她平视，从纸箱里掏出个缀着星星的蓝色眼罩，"林阿姨说她小时候最想当妈妈，你愿意帮她圆梦吗？"
林阿姨适时走过来，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茉莉花枝——是温仪今早特意塞给她的。"芷晴呀，我蒸了桂花糕在后台，等会儿游戏结束咱们一起吃？"她的声音带着股老街巷口的热乎气，像冬天捂手的暖水袋。
顾芷晴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伸手接过眼罩。
温仪注意到她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悄悄替她系上："等会儿我数到三，你就把眼睛蒙上。
林阿姨会牵着你走，你只需要跟着她的手劲，好不好？"
音乐响起时，顾砚之正站在云雀轩的玻璃门外。
他攥着车钥匙的手青筋微凸——律所临时接到个遗产纠纷案，他硬生生把会议压缩了半小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透过模糊的玻璃，他看见温仪蹲在地上，正替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调整眼罩。
顾芷晴的身影在她身侧，蓝色眼罩蒙着眼睛，左手被林阿姨牵着，右手虚虚扶在温仪搭在她腰后的手背上。
"第一步，右脚往前半尺。"温仪的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线，"对，就是这里，有个软垫子。"
顾芷晴的肩线慢慢松下来，原本绷首的脊背开始随着林阿姨的牵引轻晃。
她的白球鞋踢到个气球，"啪"的一声炸响，女孩惊得缩了下，却在触到温仪掌心的温度后，抿着嘴笑了。
"林老师的动作像我妈。"顾芷晴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音乐的轻响，"可是她比我妈更懂我。"
顾砚之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西装袖口。
他看见温仪仰头看顾芷晴时，发梢沾着的碎钻发夹闪了闪——那是上周活动时，孩子们硬要给她别上的。
女孩蹲在地上，正用纸巾替顾芷晴擦额角的汗，动作轻得像在抚弄花瓣。
"芷晴，你刚才走得特别稳。"温仪把纸巾叠成小方块，塞进女孩手心，"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相信牵着你的人。"
顾芷晴的手指绞着纸巾角，突然把脸埋进温仪肩头。
温仪僵了僵，随即轻轻环住她的背——这是顾芷晴第一次主动抱人，她的校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后颈还沾着颗没擦干净的草莓印。
活动结束时，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温仪正收拾地上的气球，顾芷晴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
女孩的耳尖红得像颗樱桃，从书包里掏出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林老师，你给小米的那个......"
"这个送你。"温仪从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信纸，边角有被反复折叠的痕迹，"我十岁那年写的，那时候总觉得妈妈陪我练舞的时间太少。
后来才明白，她的爱藏在每双磨破的舞鞋里。"
纸上的字迹己经有些模糊，却能看清"谢谢你愿意一首陪着我"几个字，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天鹅——是温仪小时候学芭蕾时的涂鸦。
顾芷晴攥着纸条的手在抖，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纸上，把"陪着我"三个字晕成了小水洼。
她突然扑进温仪怀里，闷声说："我能......叫你温仪姐姐吗？"
"当然可以。"温仪的鼻尖泛酸，轻轻拍着她的背，"或者......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晚上十点，温仪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顾砚之的消息来得很准时："谢谢你让她知道，有人愿意陪她长大。"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像层薄霜铺在窗台上。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回："你也值得被守护。"
顾砚之的书房里，台灯亮着暖黄的光。
他翻看着桌上的收养文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里，突然想起下午在云雀轩门口，顾芷晴摘眼罩时的笑——那是他上次见她笑，还是三年前她生日，他送了她第一双舞鞋。
文件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顾芷晴五岁时的合影。
小女孩抱着他的胳膊，脸上沾着蛋糕奶油，眼睛弯成小月牙。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里女孩的脸，指腹碰到玻璃相框的冷，又很快移开。
手机屏幕亮起，温仪的消息跳出来。
他盯着"值得被守护"五个字，喉结滚动两下，把收养文件往手边拉了拉——明天就去公证处，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顾芷晴正躲在卧室窗帘后，望着楼下经过的一对母女。
那个扎马尾的女孩举着冰淇淋，妈妈弯腰替她擦嘴角的奶油。
顾芷晴攥紧温仪给的纸条，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痕，眼眶慢慢烧起来。
第二天晨会时，班主任说下周要举办"我的妈妈"主题演讲比赛。
顾芷晴望着黑板上的粉笔字，突然把课本重重合上。
后桌的女生小声嘀咕："听说她爸妈早没了，现在跟着哥哥过......"
教室的窗户没关严，风卷着梧桐叶拍在玻璃上。
顾芷晴的睫毛剧烈颤动，手指把纸条揉成了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