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兰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两人紧握刀柄的手,嘴角微微扬起:“你们倒是警惕。”
林七夜松开手,语气谨慎:“院长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
“处理一些私事。”她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过既然你们来了,倒也省得我去找你们。”
燕无敕盯着她胸前的工牌,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林七夜冲他点了点头,两人便没再多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夜风穿过破旧的楼道,吹得那扇木门轻轻摇晃。
燕无敕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明兰站在月光下的身影,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回到守夜人事务所己是深夜。
他推开玻璃门,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一声——和诸神病院那扇破木门竟像得很。
他脚步顿了顿,这才将注意力投向屋内。
红缨正半蹲在沙发前,手里捏着个带老花镜链的放大镜,
聚精会神地盯着茶几上摊开的照片;
温祈墨靠在饮水机旁,手里端着杯没喝的茶,脸上写满“这活我真不想接”。
沙发上坐个穿蓝布衫的老奶奶,正用袖口抹眼睛:“姑娘,我家那老东西上个月开始总说去公园下象棋,”
“可我昨儿跟到菜市场后头那破楼,看见个穿红裙子的……”
“咳。”林七夜轻咳一声。
红缨猛地抬头,放大镜“啪”掉在照片上。
温祈墨手一抖,茶水泼湿了裤腿。
老奶奶也住了嘴,扭头看过来,眼角还挂着泪。
“你们回来得挺早。”温祈墨弯腰擦裤子,声音发虚,
“这是王奶奶,委托查老伴儿……”
“婚外情。”红缨捡起放大镜,耳尖泛红,
“所长说最近异事件少,得拓展业务贴补经费。”
她把照片往茶几底下推了推,照片边角露出半张穿红裙女人的背影。
燕无敕扫了眼满桌的调查资料——跟踪记录、
通话清单、甚至还有半盒没拆封的微型录音笔。
他转头看林七夜,对方也正看他,两人眼里都是同一团问号。
“跟我来。”温祈墨扯了扯湿透的裤管,
“地下室有更离谱的。”
地下二层的灯是声控的。
温祈墨拍了下开关,昏黄灯光里,燕无敕看见靠墙摆着排档案柜,
最上面一层堆着“寻狗启示”
“债务纠纷调解记录”“高考志愿咨询表”;
中间层是异事件卷宗,封皮泛着旧黄;
最下面一层塞着几个快递盒,标签上写着“代取快递”
“代排队挂号”。
“上个月所长翻账本,发现账户快空了。”
温祈墨踢开脚边一个“代遛猫”的宣传单,
“说咱们不能光等异事件,得主动找活。”
“红缨接婚外情,我接代驾,老陈……”
他突然闭了嘴,指了指楼梯口的指示牌——“地下三层 练武场”。
林七夜伸手摸了摸档案柜,指尖沾了层灰:“这些业务,和异事件有关?”
“屁的关系。”温祈墨从裤兜摸出根烟,叼在嘴上没点,
“就是赚外快。”
“但你别说,上个月帮人找丢失的布偶猫,那猫窝底下还真压着本邪教传单。”
“所长说这叫‘广撒网’,指不定哪天就捞着大鱼。”
燕无敕盯着“代送鲜花”的业务单,
突然笑了:“那我和七夜来的第一天,是该先学跟踪,还是先学填志愿?”
“想什么呢。”温祈墨把烟拿下来,敲了敲楼梯扶手,
“老陈在地下三层等你们。”
“集训前得先特训,所长亲自交代的。”
地下三层的门没锁。
推开门,金属撞击声“当”地炸响。
穿黑背心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
手里的刀劈在沙袋上,沙袋里的铁砂被劈出个窟窿,“哗啦啦”往下掉。
“陈队。”温祈墨喊了声。
男人转身。
他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右耳缺了半块,见着燕无敕和林七夜,咧开嘴笑:
“新来的?我是136小队队长陈牧野。”
他弯腰从沙袋旁捡起把刀,刀鞘裹着褪色的红布,
“赵空城的刀,他走前托我转交给能接住的人。”
燕无敕伸手接刀,指尖刚碰到刀鞘,
就觉出不对——这分量比他那把仿唐刀重了至少三斤。
他抽刀出鞘,刀刃映出他发紧的眉峰:“赵队的刀,怎么会在这儿?”
“他说守夜人不该断传承。”
陈牧野摸了摸脸上的疤,
“这刀在我这儿搁了三年,今儿总算能交出去。”
他指了指墙角的木靶,靶心插着七把刀,刀刀透靶,
“先别急着感动,特训从现在开始。”
“特训内容?”林七夜问。
“杀人技巧。”陈牧野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刀,刀身没开刃,却泛着冷光,
“异事件里的怪物不会跟你讲规则,你慢半秒,命就没了。”
“我教你们的,是怎么在三秒内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
“怎么在受伤时还能反杀,怎么……”他突然冲燕无敕甩刀。
燕无敕本能后仰,刀擦着鼻尖钉在墙上。
陈牧野己经欺身到他面前,膝盖顶向他小腹。
他侧步避开,后腰却被陈牧野手肘撞了下——这一下没用力,可疼得他倒抽冷气。
“太慢。”陈牧野退后半步,
“普通人反应速度0.3秒,觉醒者能到0.1。你刚才躲刀用了0.25,躲膝撞用了0.28。”
他指了指林七夜,
“你,过来。”
林七夜走上前。
陈牧野突然出拳,他头一偏,拳头擦着耳朵过去。
陈牧野另一只手成爪,抓向他后颈,他矮身翻滚,后背撞在沙袋上。
“比他强点。”陈牧野扯了扯背心,
“但不够。”
“从明天开始,每天晨跑十公里,负重;下午练刀,对砍;晚上……”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今晚先试试真刀对练。”
他从墙角拎出两把开刃的刀,扔给燕无敕和林七夜。
燕无敕握刀的手紧了紧——这刀比他平时用的轻,刃口却锋利得能照见睫毛。
“我不杀你们。”陈牧野活动手腕,指节“咔咔”响,
“但会让你们记住疼。”
“准备。”
燕无敕刚摆好架势,眼前一花。
等他反应过来,陈牧野的刀己经架在他脖子上,刀刃压得皮肤生疼。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的。
“三秒。”陈牧野抽回刀,
“刚才那下要是真刀,你现在脑袋己经掉了。”
他看向林七夜,“该你了。”
林七夜握紧刀,后背渗出冷汗。
他盯着陈牧野的眼睛——那是双没焦距的眼睛,
像在看他,又像在看他身后三秒后的位置。
刀风刮过耳畔时,他本能抬刀格挡。
金属撞击声震得他虎口发麻,陈牧野的刀顺着他的刀背滑下,砍在他左肩。
疼意炸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惨叫混着刀落地的脆响。
“不错,挡了半招。”陈牧野弯腰捡刀,
“明早五点,地下三层见。迟到的话……”他笑了笑,没说完。
燕无敕揉着脖子站起来,看着林七夜捂肩的手——血正从指缝渗出来,染红了袖口。
他突然想起诸神病院那间007号牢房,想起青石板上的符文,
想起苏明兰推开门时月光照在她白大褂上的样子。
“走。”林七夜扯了扯他袖子,声音发闷,
“去处理伤口。”
两人走上楼梯时,温祈墨正站在地下二层的档案柜前,低头看表。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笑了笑,又低头看表。
那动作太刻意,燕无敕忍不住问:“等谁?”
“没谁。”温祈墨把表扣进袖口,
“就是……禁墟实验场的设备该检修了。”
他转身往楼上走,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
“走啊,我请你们吃宵夜,老陈那家伙下手太狠。”
燕无敕没动。
他盯着温祈墨的背影,总觉得这宵夜吃得不会太安生。
林七夜碰了碰他胳膊:“走吧,伤口要发炎了。”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他们头顶次第亮起,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柄没入黑暗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