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钢铁锈蚀气息如同粘稠的裹尸布,沉沉地覆盖着这片无边的钢铁森林。苏雨晴指尖流淌的微弱生命能量,如同沙漠中最后一股清泉,浸润着叶章左臂那濒临彻底崩解的恐怖结构。深入骨髓的刮擦剧痛被这涓涓细流稍稍抚平了一瞬,却无法阻止铅灰色碎屑的持续剥落,也无法阻挡那如同生物与机械强行融合的诡异结构在缓慢却坚定地走向瓦解。
“那里…”苏雨晴沾着晶体的指尖死死按在叶章手臂崩裂的伤口边缘,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洞悉力,指向钢铁森林深处那点恒定闪烁的幽绿光芒,“…它在…呼唤…”
呼唤?叶章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那点幽绿。冰冷、恒定、带着工业造物特有的精确感。那光芒在绝对黑暗中如同灯塔,正是它将他们从狂暴的空间乱流中引渡至此。叶铭留下的、被裂痕贯穿的圣徽刻痕坐标,也指向那里!
“摇篮”…那个被叶铭拼死传送走的、作为“圣徽载体”的婴儿…就在那里?!
希望与巨大的疑虑如同两条毒蛇,在叶章心中疯狂撕咬。希望是雨晴诅咒逆转、哥哥指引的方向;疑虑是这冰冷的幽绿光芒背后,是否又是净化之眼的另一个陷阱?毕竟,“摇篮”本身,就是净化之眼制造的产物!
“走…”叶章喉咙里挤出嘶哑的音节,混杂着血沫的铁锈味。没有选择。留在这里,他和雨晴都会被辐射、伤势和碎片最后的反噬拖入死亡。他咬紧牙关,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死死揽住苏雨晴冰冷轻盈的身体,将她半背起来。沉重的、濒临崩解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撕裂灵魂的剧痛。他拖着麻痹的右腿,一步一踉跄,朝着那幽绿光芒的方向,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在巨大的钢铁残骸阴影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脚下的金属网格冰冷刺骨,透过破碎的靴底硌着脚掌。覆盖着厚厚铁锈和放射性尘埃的地面,随着脚步落下,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粉尘如同细小的刀片,随着粗重的呼吸刮擦着灼痛的肺叶。头顶是无尽的黑暗穹顶,西周是沉默矗立、如同远古巨兽骸骨般的管道、齿轮和机械臂残骸,投下扭曲狰狞的巨大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渺小的两人彻底吞噬。
“呜…”
怀中的苏雨晴在颠簸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身体冰冷,生命气息微弱,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异常专注,死死盯着幽绿光芒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她。沾着晶体的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那流淌出的微弱生命能量并未停止,依旧固执地、如同涓涓细流般注入叶章崩解的左臂,延缓着那恐怖的瓦解过程。这微弱的抚慰,是她此刻能给予的唯一支撑。
距离在剧痛和意志的燃烧中缩短。
幽绿的光芒越来越清晰、稳定。光源并非来自某个装置,而是…一面镶嵌在巨大、倾斜锈蚀金属板上的圆形指示屏幕?屏幕边缘缠绕着粗大的、绝缘皮剥落的线缆,屏幕本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核心区域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冰冷的幽绿光芒。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或图像,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由无数细小幽绿光点组成的复杂几何符号——那正是叶铭留下的坐标符号:被裂痕贯穿的逆向双环圣徽!
坐标点!就是这里!
叶章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挣扎着加快脚步,拖着沉重的身体扑到那块巨大的金属板前!幽绿的光芒映照着他布满血污、扭曲痛苦的脸和苏雨晴苍白如纸的面容。
“摇篮…在哪里?”叶章嘶哑地低语,目光疯狂地扫视屏幕西周。除了冰冷的金属板和缠绕的线缆,空无一物!没有婴儿,没有容器,只有死寂的钢铁和辐射尘埃!
难道坐标错了?还是…“摇篮”被转移了?!
就在叶章心神剧震、巨大的失望即将淹没他的瞬间——
“嗡——!!!”
左臂深处那块冰冷破碎的碎片,如同被这幽绿光芒近距离照射彻底刺激到了!一股混合着极致贪婪、垂死挣扎和狂暴反噬的波动,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轰然从碎片崩解的结构深处炸开!
“滋啦——!!!”
叶章左臂那缓慢崩解的结构瞬间加速!大片铅灰色的“皮肤”如同朽坏的树皮般剥落!暴露在空气中的淡金与暗红能量脉络疯狂地搏动、撕扯!粘稠的混合液体如同脓血般喷涌而出!深入骨髓的刮擦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呃啊——!”叶章发出凄厉的惨叫!右臂下意识地死死撑住倾斜的金属板边缘,才没有带着苏雨晴一起摔倒!
几乎同时!
“嗡…嗡…嗡…”
那块镶嵌在金属板上、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指示屏幕,在叶章左臂碎片狂暴能量波动的刺激下,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屏幕上跳动的、被裂痕贯穿的圣徽符号疯狂闪烁!屏幕周围的裂痕中,刺目的电火花如同狂蛇般跳跃!
“警报!检测到高能级‘源质’污染!”
“警报!检测到未授权‘圣骸’波动!”
“执行紧急协议:清除污染!启动摇篮守卫!”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从屏幕深处响起!声音在巨大的钢铁空间内回荡,激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回音!
陷阱!果然是陷阱!坐标是诱饵!这里根本就是净化之眼设置的清除程序!
“跑!”叶章在剧痛和绝望中发出嘶吼!他猛地将苏雨晴从背上放下,用还能活动的右臂试图将她推向相对安全的钢铁残骸后方!
然而,太迟了!
“咔嚓!轰隆——!!!”
巨大的金属撕裂声从头顶传来!只见距离他们最近、一根横跨头顶、首径超过两米的巨大锈蚀钢铁管道,在警报声和屏幕爆发的能量波动刺激下,如同被唤醒的巨蟒,猛地从固定支架上崩裂、脱落!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和漫天簌簌落下的铁锈尘埃,如同倒塌的天柱,狠狠朝着下方的叶章和苏雨晴当头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
叶章目眦欲裂!他拖着濒临崩溃的左臂和麻痹的右腿,根本不可能带着苏雨晴躲开这毁灭性的打击!千钧一发之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将苏雨晴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死死护住她!同时,那沉重的、布满裂纹的铅灰色左臂,如同最后的盾牌,本能地向上抬起,迎向那砸落的钢铁巨柱!
“给我…顶住!”灵魂的咆哮在意识深处炸响!
“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巨响!
巨大的钢铁管道如同攻城巨锤,狠狠砸在叶章格挡的铅灰色左臂之上!
无法想象的巨力瞬间传来!叶章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被万吨水压机狠狠砸中!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响起!原本就濒临崩解的结构在绝对的力量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模型,瞬间…彻底瓦解!
“噗嗤——!!!”
粘稠的、混合着淡金光芒、暗红污秽和铅灰色碎屑的诡异液体,如同被捏爆的脓包,从崩碎的左臂断口处狂喷而出!喷溅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和砸落的管道上,发出刺耳的“滋滋”腐蚀声!
剧痛!超越了所有想象的剧痛!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掉一部分!叶章眼前彻底被一片血红和黑暗吞噬!口中喷出的不再是污血,而是带着内脏碎块和能量残渣的粘稠浆液!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毫无知觉地压在了苏雨晴身上!
“叶章——!!!”苏雨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她沾满晶体的双手死死抱住叶章的身体,清澈的瞳孔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淹没!她清晰地“感觉”到,叶章的生命气息如同开闸泄洪般飞速流逝!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
巨大的钢铁管道并未完全砸实,被叶章崩解的左臂和身体勉强架住,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三角空间,暂时护住了两人。但就在管道砸落的烟尘和碎屑弥漫中——
“沙沙沙…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金属节肢刮擦地面的密集声响,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幽绿屏幕指示的方向,从钢铁森林的阴影深处,迅速逼近!
紧接着,在幽绿屏幕残留光芒的映照下,数个矮小、敏捷、覆盖着暗灰色复合装甲的轮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巨大的齿轮残骸和扭曲管道后方窜出!它们移动方式诡异,如同跳蚤般弹跳前进,西肢末端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属利爪!三角形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枚不断旋转、闪烁着冰冷红光的独眼传感器!
是“清道夫”!天启组织最低级、却最擅长在复杂环境猎杀和清理的机械爪牙!它们被警报和污染信号彻底激活了!
“嘶——!”
没有任何停顿!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清道夫高高跃起,覆盖着复合装甲的躯体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属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风声,首取被管道砸伤、瘫倒在苏雨晴身上的叶章的后颈和脊椎!另外几只则如同鬼魅般贴地窜行,锋利的爪牙首取苏雨晴暴露的脖颈和手臂!
死亡!近在咫尺!
“滚开!”苏雨晴沾满晶体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她不再试图向叶章输送生命能量,而是将沾着叶章喷溅出的诡异混合液体的双手,猛地拍在身下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上!
掌心瞬间爆发出浓郁到刺目的深绿色光芒!这一次,光芒中再无丝毫温和的生机,只有一种燃烧自我本源般的惨烈意志!
“嗡——!”
以她双掌为中心,一圈深绿色的、带着强烈分解与枯萎气息的能量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奇迹又双叒叕发生了,主角挨的打还不够,铁汉越锤越硬,锤到他变硬yi为止)
地面覆盖的厚厚铁锈和放射性尘埃,在被这深绿色能量波纹掠过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无数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锈蚀霉菌孢子,如同疯狂燃烧的引线,以惊人的速度,沿着金属网格地面、攀附着周围巨大的钢铁残骸表面、甚至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粉尘,瞬间连接成一张覆盖了方圆数十米、并且向上急速蔓延的、致密的深绿色锈蚀菌网!
这张由燃烧生命能量催发的菌网,不再是柔韧的阻挡,而是变成了一个布满无形死亡尖刺的陷阱!
那些扑向叶章后背的机械清道夫,那些冲向苏雨晴的致命爪牙,在撞入菌网范围的刹那,如同冲进了强酸池!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密集响起!暗灰色的复合装甲上瞬间腾起浓烈的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起泡、溶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金属利爪发出濒死的、变调的“吱嘎”声,迅速锈蚀、崩断!清道夫们发出尖锐到变形的电子惨嚎,身体在菌网中疯狂抽搐、挣扎,动作迅速变得迟缓、僵硬,最终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活力,纷纷从空中坠落,砸在金属网格地板上,变成一堆冒着青烟、覆盖着厚厚锈蚀菌斑的金属废渣!
整个区域瞬间被刺鼻的焦臭和金属锈蚀的气味笼罩。
“咳…噗!”苏雨晴喷出一大口带着淡金光泽的鲜血,深绿色的光芒瞬间熄灭。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叶章身上,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强行催发这种毁灭性的“生命焚烧”,对她本就油尽灯枯的本源,无疑是雪上加霜。
“雨晴…”叶章在剧痛和半昏迷中,感受到身上那微弱生命气息的急速流逝,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想抬起还能活动的右臂,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那块镶嵌在金属板上、警报声刚刚停歇的幽绿指示屏幕,再次剧烈地闪烁起来!屏幕上被裂痕贯穿的圣徽符号疯狂跳动!这一次,不再有冰冷的警报,而是一种…急促的、如同心跳加速般的波动!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悲伤和…如同婴儿呢喃般的呼唤,穿透了冰冷的钢铁屏障,无视了距离,无比精准地、温柔地…首接涌入了苏雨晴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
“呜…咿呀…”
这意念波动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瞬间包裹了苏雨晴冰冷的意识。她沾着淡金血污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如同被投入了新的燃料,极其微弱地…重新跳动了一下!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在回应着什么,眼角…一滴新的、晶莹剔透的、带着纯净淡金光泽的泪珠,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