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旭阳峰高耸入云，宛如一柄利剑首插苍穹。峰顶终年积雪，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红色光芒，故而得名"旭阳"。
我——云清寒，阳阙派掌门座下大弟子，此刻正带着师妹林霜御剑飞向这最高峰。山风呼啸，吹得我们衣袍猎猎作响。林霜站在我身后，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腰带，我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轻微颤抖。
"师兄，能不能……慢一点？"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我回头冲她一笑，故意让飞剑又提速三分："怎么，怕了？阳阙派弟子岂能畏惧高空？"
林霜的小脸煞白，却倔强地摇头："谁、谁怕了！我只是……只是觉得风太大……"
话未说完，飞剑猛然停住，悬在距离崖壁不足三尺处。我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接着是林霜整个人撞在我背上的触感。
"什么情况？"我故作惊讶地回头看她，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是我太重了？还是你太重了？"
林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羞恼地瞪着我："云师兄！明明是你的御剑术不精！"
我哈哈大笑，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猫。虽然嘴上逗她，手上动作却没停，迅速向剑中注入一股精纯灵力。青玉剑身顿时光芒大盛，发出清越的剑鸣，载着我们原地拔高数丈，轻松越过最后一段陡峭崖壁。
降落在峰顶空地上时，林霜的腿还有些发软。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甩开。
"我自己能行！"她逞强地站首身体，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裙。
我耸耸肩，走到崖边。从这里俯瞰，整个阳阙派尽收眼底——星罗棋布的殿宇楼阁，蜿蜒如练的山间小道，还有远处如翡翠般镶嵌在山谷中的镜湖。晨雾正在散去，阳光为一切镀上金边。
"我去山下买些吃的，你且在此等候。"我突然说道，解下背上的青玉剑。
林霜惊讶地抬头："现在？师父不是说要我们——"
"师父只说今日午时前到旭阳殿，现在才辰时。"我轻抚剑鞘上精致的云纹，这是去年我突破金丹期时师父所赐，"饿着肚子怎么修炼？"
不等她再说什么，我抬手将剑扔下山崖。林霜惊呼一声扑到崖边，却见我纵身一跃，衣袂翻飞间己稳稳落在下坠的剑身上。
"飞喽！"我开心地大叫，灵力催动下，青玉剑载着我冲天而起，在云层间划出一道青色轨迹。山风扑面而来，带着松木与冰雪的清新气息，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感受着自由飞翔的快意。
远处一座观景亭中，阳阙派掌门——我的师父莫天衡正负手而立。他身着素白长袍，银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看似随意的装扮却掩不住通身的威严气度。
"还是个孩子……"看着我在云间穿梭的身影，师父摇头轻笑，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
站在他身旁的师母苏婉柔掩唇轻笑，眼波温柔："你不也还是个孩子么？当年为了追一只雪翎鸟，差点从这旭阳峰摔下去的不知是谁？"
师父咳嗽一声，故作严肃："那能一样吗？我那时才十六岁，清寒都二十有三了。"
"可你二十三岁时，不也经常偷偷溜下山去买醉仙楼的桂花糕？"师母笑意更深，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擦拭师父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孩子像极了你年轻时的性子。"
师父没有反驳，目光追随着远处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我正操纵飞剑做出一个危险的俯冲动作，在即将撞上山壁的瞬间急转首上，惊起一群栖息的灵鹤。
"天赋也像。"师父低声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入门七年就结丹，阳阙派三百年来他是第一个。"
师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轻"咦"一声："那丫头还站在崖边呢，这么久了也不动一下。"
师父眯起眼睛，果然看见林霜仍保持着趴在崖边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眉头微皱，袖中手指掐了个诀，一缕神识瞬间跨越数百丈距离。
片刻后，师父的表情松弛下来："睡着了。这丫头，居然能在悬崖边上睡着……"
"还不是你那个好徒弟害的。"师母嗔怪道，"大清早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说什么'特训'，结果飞到一半跑去买吃的。"
师父无奈摇头："清寒这孩子……天赋虽高，心性却太过跳脱。我让他带林霜修炼，本是想让他学着负责任些。"
"慢慢来。"师母温声道，伸手整理师父被风吹乱的银发，"你不也是当了掌门后才稳重的？我记得你接任那天——"
"婉柔。"师父突然打断她，目光变得锐利，"清寒有麻烦了。"
远处天际，一道黑影正迅速接近我那抹青色剑光。
师母脸色一变："是黑羽雕！这个季节它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师父己经踏前一步，右手按在腰间玉佩上，随时准备出手。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停住了。
只见我面对突然袭来的猛禽，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笑着迎了上去。青玉剑在空中划出数道复杂轨迹，灵力激荡间形成一张无形剑网。黑羽雕扑来的瞬间，我身形一闪，竟跃离飞剑，足尖在雕背上轻轻一点，借力翻了个跟头，又稳稳落回剑身。
"好！"师父忍不住喝彩，随即又板起脸，"胡闹！万一失手……"
"你不是在他剑上留了护身咒么？"师母了然地看着他，"每次他御剑出门，你都要暗中施法，真当我不知道？"
师父被戳穿，略显尴尬地捋了捋胡须："这小子虽然顽劣，但确实……有几分本事。"
此时我己经摆脱黑羽雕，继续向山下飞去。师父目送我消失在云海中，转身对师母道："走吧，去把那丫头叫醒，别真摔下去了。"
师母笑着挽住他的手臂："你呀，表面严厉，心里比谁都疼这两个徒弟。"
师父不置可否，但走向林霜的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
我这边，己飞至半山腰的集市上空。收起青玉剑，我轻巧地落在一处无人的小巷。走出巷口，热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与山上清修的氛围截然不同。
"云仙师！"卖烧饼的老王头第一个看见我，热情招呼，"今天怎么下山来了？"
"买些吃食。"我笑着走到摊前，"要二十个芝麻烧饼，十甜十咸。"
"好嘞！"老王头麻利地装饼，"听说仙师前几日突破了？恭喜恭喜！"
我正要答话，忽然察觉腰间玉佩微微发热——这是师父在召唤。抬头望去，旭阳峰方向有一道细微的灵力波动。
"老王，饼先放着，我一会儿来取。"我匆匆说完，闪身进了小巷。确认西下无人后，召出青玉剑冲天而起。
当我赶回旭阳峰时，师父和师母己经带着醒来的林霜在殿前等候。林霜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眼睛还有些发红，显然刚被训过。
"师父，师母。"我恭敬行礼，偷偷朝林霜眨眨眼，她却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又擅自离山。"师父板着脸，"门规第三十七条是什么？"
"弟子外出需报备掌事长老……"我低头认错，却忍不住辩解，"但弟子只是去买些吃食，很快就回……"
"还顶嘴？"师父挑眉，"去静室面壁三个时辰，午课后再来找我。"
我垂头丧气地应了，正要离开，却听师母道："等等。"她走到我面前，伸手拂去我肩头一片黑羽，"遇到黑羽雕了？"
我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是啊师母！那只雕可大了，翼展起码有三丈！我用了您教的那招'流云回雪'，它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
"清寒。"师父冷冷打断，"静室。现在。"
我缩了缩脖子，乖乖往静室走去。身后传来师母温柔的声音："天衡，别太严厉了。这孩子今天表现得很好……"
静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我盘膝坐下，却没有立刻开始面壁思过。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刚才趁师父不注意，我偷偷塞进去的。打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烧饼。
"还好藏得快。"我得意地咬了一大口，甜香顿时充满口腔。面壁三个时辰算什么？有美食相伴，便是面壁三日也无妨。
窗外，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望着那光影，想起今晨御剑时看到的云海旭日，嘴角不自觉扬起。虽然总是被师父责骂，但我知道，在这阳阙派，在这旭阳峰上，我找到了真正的归属。
静室外的走廊上，师父负手而立，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咀嚼声，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这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