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寒玉琮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林奚的掌心,沿着经脉蔓延,带来一种奇异的足以压制心魔躁动的清明感。连日来癸三自爆带来的精神冲击和污秽感,在这股纯净寒意的冲刷下,渐渐被抚平压制下去。
林奚盘膝坐在书房的蒲团上,将玉琮置于身前。她阖上双目,运转家传的吐纳导引术。真气在经脉中流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玉琮散发出的那股纯净寒意融入自身。这并非汲取力量,而是借助这股来自亘古的寒性,来淬炼自身的心神,抵御“吊污”残留的精神污染。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栖云小筑内外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轻响。监视的感觉依旧无处不在,但此刻林奚的心神异常凝聚,如同一块冰封的玉石,外界的窥探仿佛被隔绝了一层寒冰屏障。
当心神沉静到极致,如同古井无波,灵台一片空明澄澈时,林奚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她并非要强行催动或破解玉琮,父亲若真留下线索,也绝不会是蛮力可解。她将一缕极其微弱融合了自身真气与玉琮寒意的神识,如同最柔软的丝绸,轻轻地试探性地缠绕向那块幽青的玉琮。
神识触碰到玉琮冰冷的表面。没有抗拒,也没有吸引,仿佛触碰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林奚并不气馁,她的神识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沿着玉琮表面那些繁复玄奥的云雷饕餮纹路,极其缓慢地一丝不苟地“游走”。
这些纹路绝非简单的装饰。它们古老神秘,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力量。林奚的神识融入其中,仿佛在解读一部来自远古的天书。她的精神高度集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神识顺着纹路的转折起伏回环,都如同推开一扇扇沉重的布满了时光尘埃的门扉。
渐渐地,一种奇异的感觉产生了。她仿佛不再置身于谢府的囚笼,而是置身于一片苍茫浩瀚的星空之下,脚下是厚重无垠的大地。那些云纹如同流动的星河,雷纹如同闪烁的星辰,饕餮纹则化作了守护西方的远古巨兽虚影!天地星辰之力,在这方寸玉琮之中,被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凝聚具现!
就在她的神识行遍外壁所有纹路,即将向内探索那隐约可见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深青色絮状纹路时——
嗡! 玉琮内部那些纤细的絮状纹路,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古老苍茫带着大地承托之力的厚重气息,顺着林奚的神识反馈回来!这股气息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回应!
与此同时,林奚感到怀中贴身收藏的那张来自郭攸之的边缘焦黑的残纸,骤然变得滚烫起来!仿佛与玉琮内部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
林奚心中剧震!她立刻分出一缕心神沉入怀中!果然!那张残纸上,那模糊的“吊污”字迹和半枚青囊印痕,此刻竟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光晕!那光晕的颜色,赫然与玉琮内部絮状纹路的深青色如出一辙!
父亲的手迹印痕,竟能与这上古玉琮产生共鸣?!
这绝不是巧合!这张残纸,或者说其代表的青囊印章本身,其材质或炼制手法,必定与这玄冥寒玉琮有着某种本源上的联系!父亲的青囊印章,或许就是仿照或者利用了类似这玉琮的某种特性制作而成!这才使得两者气息相通!
而父亲当年,正是利用七皇子萧景琰的关系,接触到了这枚可能收藏在潜邸或宫中的玄冥寒玉琮!他将破解“吊污”揭露真相的关键秘密,以独门手法,烙印在了与玉琮同源的青囊印章之中!
真相的碎片,在这一刻骤然拼接!
林奚强忍激动,试图将神识进一步渗透进玉琮内部絮状纹路的深处,去探寻那共鸣的源头。然而,就在她神识凝聚即将触及核心的刹那——
一股冰冷庞大如同深渊般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意志并非来自玉琮本身,而是透过玉琮与残纸上青囊印痕的共鸣通道,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捕捉到了林奚那缕探索的神识!那意志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冰冷的算计和无尽的黑暗!正是谢琮的意志!他似乎一首在通过这枚玉琮,默默地监控着接触它的人!林奚的探索和与青囊印痕的共鸣,瞬间触动了他预设的警戒!
“哼!” 一声冰冷的带着无边威压的冷哼,如同惊雷般首接在林奚的脑海中炸响!
噗! 林奚如遭重击,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狂喷而出!点点猩红洒落在身前冰冷的青玉琮上,如同雪地红梅,触目惊心!
神识被强行切断的反噬如同钢针刺脑!林奚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丹田内真气翻涌逆乱!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在地!
失败了!谢琮竟然在玉琮中留下了如此霸道的监控禁制!她太大意了!
然而,就在这神识被重创气血翻腾的剧痛之中,林奚那被玉琮寒意淬炼得异常敏锐的灵觉,却在混乱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逝源自谢琮意志深处极其微弱却无法掩饰的异样波动!
那波动……并非纯粹的力量压制!在那冰冷庞大的意志深处,似乎缠绕着一缕……极其细微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躁动和虚弱?!如同平静深潭之下翻滚的岩浆,虽然被强行压制,却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端倪!
林奚猛地一震!顾不得脑中剧痛,心神急转!
谢琮……他那深不可测掌控一切的表象之下……难道并非无懈可击?!那股强行压制却依旧泄露的微弱躁动和虚弱感……莫非……他也受到了“吊污”的影响?或者说,他自身就与“吊污”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无数疑团!
为什么谢琮如此执着于破解“吊污”?不惜以活人试药? 为什么他掌握着引爆癸三的精神烙印? 为什么他对林奚的医术抱有如此强烈的近乎病态的期望? 如果……他自己就是“吊污”的源头,或者深受其害呢?!
林奚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玉琮上刺目的鲜红,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冰冷。这一次神识的碰撞,虽然让她受了内伤,却也如同撕开了谢琮完美面具的一道缝隙!
原来,那看似掌控一切的猎人,自身也深陷泥潭!他的强大背后,隐藏着致命的弱点!
惊蜕之兆己显!这场棋局,终于不再是谢琮单方面的碾压!虽然代价惨重,但林奚终于在这密不透风的铁幕上,窥见了一丝裂隙!一丝……反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