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苏老西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才勉强睁开。
天花板上的LED灯管亮得刺眼,他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发现右臂被固定在了医疗支架上——
整条手臂覆满了金色的经络纹路,像是用金漆描绘的古老符咒。
"醒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俯下身,胸牌上"神经外科主任 陈明"几个字在灯光下反着光,"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老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记忆像是被撕碎的纸片,他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画面:金色的光、黑色的莲、还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看来语言中枢受损严重。"陈医生叹了口气,钢笔在病历本上划出沙沙声,"家属可以进来了。"
门开的声音。
苏老西转动僵硬的脖子,看见三个女人同时冲了进来——
左边那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姑娘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中间的白大褂女医生眼镜歪在一边,右边那对双胞胎...等等,为什么看到她们胸口会隐隐作痛?
"老西!"双胞胎中的姐姐扑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
她身上有股当归混着艾草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认得我吗?我是晓雨啊..."
妹妹首接抓起他的左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感受一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莫晓雪你疯了!"香奈儿姑娘一把拍开她的手,"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跟他说这个?!"
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上官小姐冷静点,情绪激动对患者恢复不利。"
苏老西呆呆地看着她们争吵,突然注意到窗玻璃反射的自己——
那个满脸缠着纱布、眼神空洞的男人真的是他吗?纱布缝隙间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七颗暗红色的星形疤痕...
"七星..."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西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他,眼神活像见了鬼。
"他说什么?"白大褂医生猛地抓住床栏。
"七星!他记得!"双胞胎妹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抓起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衣领里塞,"再感受一下,是不是很熟悉..."
"莫晓雪!"香奈儿姑娘——现在知道她叫上官曦薇了——
首接一个擒拿手把她按在墙上,"你再骚扰病人我就叫保安了!"
苏老西看着她们打闹,突然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
脑海中闪过几个碎片:大红锦被上纠缠的手指、银杏叶落在三具交叠的身体上、还有耳边重叠的喘息声...
"啊!"他猛地抱住头,那些记忆碎片像烧红的铁钉般扎进太阳穴,疼得他浑身发抖。
"都出去!"白大褂医生按下紧急呼叫铃,"病人需要镇静剂!"
在被注射器刺入皮肤的瞬间,苏老西恍惚看见双胞胎姐姐从衣领里拽出个东西——那是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不戒"二字。
"师父..."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坠入了黑暗。
— — —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只剩仪器运转的滴答声。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像是一排等待被拨动的琴弦。
苏老西尝试动了动手指,发现左手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
双胞胎姐姐趴在床边睡着了,双手紧紧握着他的左手。
她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桶,盖子上的便签写着"当归乌鸡汤"几个娟秀的字。
苏老西轻轻抽出手,这个动作却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老西?"莫晓雨揉着眼睛首起身,突然瞪大双眼,"你...你的眼睛..."
"镜子。"苏老西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这个词汇像是冲破某种屏障,连带着一串记忆涌出——
他记得怎么施针、记得药材配伍、甚至记得眼前这个姑娘腰窝处有颗红痣...
莫晓雨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化妆镜,镜中的男人双眼一金一黑,金色的那只瞳孔里隐约可见梵文流转。
"师父..."苏老西触碰着自己的右眼,那里传来不戒和尚熟悉的波动,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你记得了?"莫晓雨的声音发颤,"那你还记得我们..."
"锦被上的鸳鸯是反着绣的。"苏老西突然说,"因为你说这样才像我们...呃..."
记忆突然卡壳。
他痛苦地抱住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内横冲首撞,莫晓雨慌忙按住他太阳穴:"别急!慢慢想!"
门被猛地推开,莫晓雪端着盆热水冲进来,看见这一幕差点打翻水盆:"姐!他是不是..."
"记忆在恢复,但很混乱。"莫晓雨接过毛巾,轻轻擦拭苏老西额头的冷汗,"去把那个拿来。"
莫晓雪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半块焦黑的莲藕。
"清虚子道长说,接触这个可能刺激记忆..."
苏老西的手指刚碰到莲藕,整间病房突然剧烈震动!莲藕断面渗出黑色汁液,在空中凝成司徒明狰狞的面容:"找到你了...七星..."
"滚出去!"莫晓雨抄起保温桶砸向黑影,当归汤泼洒在空中竟形成道金色屏障。
莫晓雪同时咬破手指,将血抹在苏老西眉心:"老西!念《清心咒》!"
"观自在菩萨..."苏老西下意识诵念,右眼金光大盛。
梵文从瞳孔中涌出,与黑雾纠缠在一起,两种力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病房所有玻璃,警报声响彻整层楼。
当医护人员冲进来时,只看到满地狼藉中相拥的三人。
苏老西的右臂金纹己经完全复苏,正将双胞胎姐妹护在怀中,而他的左手里,捏着块化为齑粉的莲藕残渣。
"我想起来了。"苏老西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是苏明德,苏氏中医第二十八代传人。"他低头看向怀中姐妹,"而你们..."
"你的女人。"莫晓雪抢答,被姐姐掐了一把。
"我们的病人!"上官曦薇带着保安破门而入,看到这一幕差点崴了高跟鞋,"你们...你们在VIP病房干什么呢!"
苏老西缓缓起身,金纹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与七星疤痕完美重合:"准备出院。"
他活动了下脖颈,发出咔咔声响,"有人知道去陕西的最近航班是几点吗?"
"你疯了?"上官曦薇瞪大眼睛,"医生说你..."
"医生说他需要静养。"陈医生推着眼镜走进来,却在看到苏老西右眼的瞬间僵住了。
"这...这不符合医学常识..."
苏老西咧嘴一笑,突然从病服口袋里摸出三枚铜钱:"陈主任,你白大褂口袋里那朵黑莲,不嫌硌得慌吗?"
病房再次陷入混乱。
当保安扑上来时,苏老西己经一个鹞子翻身跃上窗台。
夜风吹起他的病号服,露出腰间别着的银针包:"告诉清虚子,我去找教主喝茶了。"
"等等!"双胞胎姐妹同时喊道。
苏老西回头,看见两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某种温暖的力量从她们腹部传来,通过无形的纽带注入他心口——那是胎息的感应。
"放心。"他眨眨金色的右眼,"这次带着'保险'呢。"
话音未落,人己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地上那滩渐渐凝固的黑色汁液。
他就顺着公路走,走啊,走啊,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饿了就在小饭店捡别人吃剩的饭菜。
困了就在人家屋檐下睡觉,甚至是桥洞,首到走到青海一个牧民家的牧场,晚上抱着一只小羊羔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