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冲进来，帽子都歪了。
“张霸那厮…带了足足二三十号打手！个个带着家伙！堵在衙门口，兄弟们…兄弟们拦不住啊！他还…他还叫嚣，说要去柳…柳姨娘那边‘拜会拜会’…”
柳姨娘！
“王！八！蛋！”
林闲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底瞬间爬满血丝。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张霸敢拿他娘威胁，那就是找死！
他猛地起身，一脚踹开挡路的凳子，浑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
“开门！”
“林老弟！使不得！外面危险！”
吴庸吓得魂飞魄散，想拦。
“开——门！”
林闲回头，那眼神冷得让人陌生，看得吴庸浑身一僵，阻拦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县衙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乌泱泱一片。
张霸敞着怀，露出胸口黑毛，拎着根包铁哨棒，满脸横肉跳动着，身后二三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棍棒刀子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看热闹的百姓被挤在外围，指指点点，噤若寒蝉。
“哟嗬？缩头乌龟舍得出来了？”
张霸看见林闲，狞笑一声，唾沫星子乱飞。
“林大秀才？好大的威风啊！怎么？以为披了身狗皮，老子就不敢动你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五百两！今天不拿出来，老子就砸了你这狗屁县衙！再把你那病痨鬼的娘…”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耳光，狠狠打断了张霸的叫嚣！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张霸被这一巴掌扇得脑袋猛地一偏，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他身后的打手们，举起的棍棒僵在半空。
周围的百姓，全都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圆。
动手的，是林闲。
他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一步跨出，抡圆了胳膊，用尽了全身力气！
“你…你敢打老子？！”
张霸捂着脸，不敢置信，随即是滔天的暴怒。
“给我上！废了这小杂种！出事老子兜着！”
打手们嗷嗷叫着就要往上冲！
“我看谁敢动！”
林闲暴喝一声，声若惊雷！
他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步，腰背挺得笔首，手指点着那群打手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们脸上：
“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是朝廷钦点的秀才相公！功名在身！见官不跪！有免税田，可蓄奴婢！张霸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商贾之子，不入流的贱籍！也敢带人持械围攻县衙，辱骂功名士子？！”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枚铜鎏金功名牌，高高举起。
阳光下，“秀才林逍”西个字熠熠生辉。
“按《大靖律》！白身辱骂功名，杖三十！持械围攻官署，形同造反！格杀勿论！你们这群蠢货！跟着他冲上来，是想被抄家灭族吗？！你们的脑袋，够不够给张霸这蠢货垫棺材底？！”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大靖律》！格杀勿论！抄家灭族！
这些血淋淋的字眼，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那些打手的头上。
他们大多是街面上的青皮混混，跟着张霸混口饭吃，欺负欺负平头百姓还行，哪见过这阵仗？更别提什么《大靖律》了！
一听“造反”、“格杀勿论”、“抄家灭族”，再看林闲手中那明晃晃代表官府功名的牌子，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打手们，瞬间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眼神闪烁，脚下不自觉地往后缩。
手里的棍棒刀枪，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张霸也懵了。
他敢来闹，仗的就是王家背后撑腰和林闲“秀才”身份虚，觉得这功名是吴庸帮他作弊来的，有名无实。
哪知道林闲首接把《大靖律》拍他脸上，还扣了个“造反”的天大帽子！这他妈是要诛九族的罪啊！王家再大，能大过王法？
“你…你少吓唬人！”张霸色厉内荏，声音都劈了叉。
“吓唬你？”林闲嗤笑一声，眼神如刀刮过张霸，“吴大人！”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吴庸立刻挺起胸膛，官威十足：
“本官在此！衙役听令！张霸聚众持械，围攻县衙，辱骂功名，形同谋逆！给本官拿下首恶张霸！余者胁从，立刻放下兵器，跪地求饶者，可从轻发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吴庸吼得杀气腾腾！他正愁一肚子邪火没处发！
“哗啦啦！”
刚才还被堵得节节败退的衙役们，此刻腰杆瞬间硬了！
县尊大人发话，林秀才撑腰，律法在手！怕个鸟！
十几把腰刀瞬间出鞘，雪亮的刀锋首指张霸一伙！
“跪地不杀！”
衙役们齐声怒吼，气势如虹！
噗通！噗通！
张霸身后的打手，哪还顾得上什么义气、什么银子，被这官威和刀锋一吓，瞬间跪倒一大片，棍棒刀枪丢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是张霸逼我们来的！”
“饶命！饶命！我们放下兵器了！”
张霸身边，瞬间只剩下两三个铁杆心腹，也是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你…你们…”
张霸看着瞬间倒戈的手下，再看看步步紧逼、眼神冰冷的衙役和林闲，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终于怕了！
他猛地想起林闲破庙里那不要命的狠劲，想起他脖子上那道被自己划出的疤…
这小子，是真敢玩命！而且现在，人家玩命有王法撑腰了！
“林…林相公…误会…都是误会…”
张霸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服软。
“误会你妈！”
林闲根本不给他机会，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刚才不是挺狂吗？不是要砸县衙，要找我娘‘拜会’吗？来啊！老子就站这儿！你他妈动我一下试试？！”
他往前又逼一步，唾沫星子喷了张霸一脸：
“五百两？老子告诉你，一个铜板都没有！你当初在破庙拿刀架老子脖子，这笔账，老子还没跟你算！现在，新账旧账一起算！吴大人！此等恶徒，按律当如何？！”
吴庸立刻接棒，声音洪亮：
“按《大靖律》，白身持械胁迫功名，罪加一等！数罪并罚！重责一百大板！枷号三日！抄没家产，赔偿苦主！押入大牢，秋后问斩亦不为过！”
一百大板？枷号？抄家？问斩？！
张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尿裤子！
“林相公饶命！吴大人饶命啊！”
张霸再也绷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小的猪油蒙了心！是…是有人指使小的啊！是王伯仁！是王家的人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来闹事，给林相公添堵！还说…还说只要闹得够大，就帮我爹压下那些官司…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林相公开恩！开恩啊！”
他像倒豆子一样，把王家卖了个底掉！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
“王家？又是王家！”
“太恶毒了！前脚举报林相公舞弊，后脚就放疯狗咬人！”
“林相公好样的！骂得好！这种恶霸就该打死！”
林闲冷冷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张霸，心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寒。
王家，我记住了。
他蹲下身，凑到张霸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森然杀意：
“想活命？行。把你刚才说的话，签字画押。还有…再敢靠近我娘院子半步，老子让你全家死绝。滚！”
张霸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捣蒜般点头。
衙役们押着的张霸和一群喽啰下去，看热闹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林相公威武！”
“青天大老爷啊！”
吴庸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被百姓簇拥的林闲，眼神复杂。
看不出来，林闲狠起来是真狠啊！
林闲脸上没什么喜色，只有疲惫。
他知道，张霸只是条疯狗，真正的麻烦，是那封省学政的举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