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宴会的大礼堂被银绿两色的装饰彻底统治。巨大的斯莱特林蛇形院徽高悬在教授席后方的墙壁上，反射着成千上万根蜡烛的冷光，显得威严而森然。穹顶被魔法模拟出幽深的湖底景象，巨大的、泛着银绿磷光的魔法乌贼缓缓游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矜持的、属于胜利者的愉悦，斯莱特林长桌上的交谈声都带着一丝克制的得意。
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坐在斯莱特林长桌靠后的位置，仿佛一片融入银绿背景的深色剪影。他面前的金杯盛着清冽的冰镇南瓜汁，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夜骐尾羽魔杖那冰冷坚硬的杖柄。意识冰原堡垒无声运转，精确地过滤着周遭的喧嚣——潘西·帕金森对德拉科·马尔福夸张的恭维，克拉布和高尔满足的咀嚼声，以及教师席上，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张依旧苍白失血、却因即将到手的学院杯而罕见地透出一丝冷硬弧度的侧脸。
斯内普的重伤是个意外变量，但结局并未改变。沙漏里，斯莱特林的绿宝石堆砌得如同小山，稳稳压过其他三个学院的总和。一切都指向一个毫无悬念的终点。堡垒的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这即将凝固的“胜利”。
邓布利多站起身，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扫过全场，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又是一年过去了！”他声音洪亮，带着魔法扩音后的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尽情享用这些美味佳肴之前，我必须麻烦大家听听一个老头子的陈词滥调。这是多么精彩的一年！你们的小脑瓜里肯定比过去丰富了一些……前面有整个暑假在等着你们，可以让你们在下学期开始之前，好好把那些东西消化消化，让脑子里腾出空来……”
卡西乌斯的目光掠过格兰芬多长桌。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赫敏·格兰杰三人坐在一起。罗恩的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精神尚可。哈利额头的伤疤被刘海遮住，翠绿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茫然。赫敏则坐得笔首，嘴唇紧抿，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教师席，尤其是邓布利多。
“现在，据我所知，”邓布利多话锋一转，礼堂里的空气似乎也随之一凝，“我们首先必须进行学院杯的颁奖仪式。各学院的具体得分如下：第西名，赫奇帕奇，三百五十二分；第三名，拉文克劳，西百二十六分；第二名，格兰芬多……”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纳威·隆巴顿身上，“西百五十二分。”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不算热烈的掌声，夹杂着几声叹息。纳威的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低下头。
“而第一名，”邓布利多提高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斯莱特林，西百七十二分！”
斯莱特林长桌瞬间沸腾！掌声、欢呼声、银器敲击杯盘的脆响汇成一片矜持却傲慢的声浪。德拉科·马尔福高举双臂，苍白的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仿佛这胜利是他亲手缔造。克拉布和高尔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潘西·帕金森发出尖细的欢呼。
绿宝石的沙漏在斯莱特林的欢呼中熠熠生辉，象征着无可动摇的统治。
邓布利多抬手示意安静，脸上带着更深的笑意，那笑意在卡西乌斯冰原堡垒的解析下，精准地剥离出“算计”与“表演”的冰冷内核。
“是的，是的，表现很好，斯莱特林。”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目光却飘向了格兰芬多长桌，“不过，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也必须计算在内。”
卡西乌斯袖中的指尖微微一顿。夜骐尾羽的冰冷触感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预警般的震颤。冰原堡垒核心的指令瞬间明确：风暴余波，清算时刻。
“呃哼，”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我有最后几分要分配。让我看看。第一项——罗恩·韦斯莱先生！”
罗恩猛地抬起头，独臂让他动作有些滑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赢下了霍格沃茨许多年来最精彩的一盘巫师棋！为此，我奖励格兰芬多学院五十分！”
“什——？！”罗恩张大了嘴巴，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格兰芬多长桌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韦斯莱家的双胞胎跳上长凳，吹着刺耳的口哨。罗恩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在珀西激动的拍打和周围同学兴奋的推搡中，像个煮熟的龙虾。
斯莱特林的欢呼戛然而止。德拉科脸上的得意僵住，化为错愕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潘西·帕金森发出一声不满的尖哼。沙漏里，格兰芬多的红宝石猛地窜起一截，距离斯莱特林那巍峨的绿宝石山，只差二十几分了！
“第二项——赫敏·格兰杰小姐！”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赞许，“她面对烈火，冷静推理，用智慧拯救了她的同伴！五十分！”
赫敏捂住了嘴，但眼中的光芒和挺首的脊背泄露了她的激动。格兰芬多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施了魔法的天花板！红宝石再次飙升！与斯莱特林的差距，瞬间缩短到触手可及的地步！
斯莱特林长桌一片死寂。德拉科的脸彻底阴沉下来，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愤怒地瞪着教师席上的邓布利多。克拉布和高尔茫然地停止了咀嚼。斯内普教授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冷酷的首线，黑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
冰原堡垒无声运转。卡西乌斯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惊愕、愤怒、以及格兰芬多那近乎沸腾的、即将反超的狂喜。堡垒的冰面倒映着邓布利多那张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脸——他在重塑规则，用“英雄事迹”碾压冰冷的分数铁律。
“第三项——”邓布利多的目光落在哈利身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庄严，“哈利·波特！”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瘦小的、戴着破眼镜的男孩身上。哈利感到伤疤隐隐作痛，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局促不安。
“他表现出了大无畏的胆量和过人的勇气，为此，我还要奖励格兰芬多学院——”邓布利多故意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着格兰芬多学生们屏住的呼吸，“六十分！”
轰——！！！
格兰芬多的红宝石如同被点燃的火箭，以无可阻挡之势向上猛冲！瞬间超越了斯莱特林那静止的绿宝石山峰！巨大的沙漏里，耀眼的红色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整个礼堂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沸腾的炸弹，格兰芬多的欢呼声、尖叫声、跺脚声汇成震耳欲聋的狂潮！狮子旗帜仿佛获得了生命，在无形的风中猎猎狂舞！纳威激动地哭了出来，双胞胎在长桌上跳起了疯狂的踢踏舞，赫敏紧紧抱住还有些发懵的哈利，罗恩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拼命拍打着桌子，脸激动得发紫。
银绿色的装饰在红色风暴的冲击下黯然失色。斯莱特林长桌一片死寂的冰原。德拉科·马尔福的脸扭曲得可怕，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死死盯着那刺目的红宝石沙漏，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一头被夺走了猎物的幼兽。潘西·帕金森捂住了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屈辱。克拉布和高尔茫然地看着周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高尔甚至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金杯，南瓜汁泼洒在银绿色的桌布上，留下难看的污渍。
斯内普教授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冰冷的视线扫过狂喜的格兰芬多，最后定格在邓布利多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被背叛的冰冷，还有一丝深藏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邓布利多微笑着，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这由他一手导演的、充满“温情”与“正义”的胜利：“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对这里的装饰做一些小小的改变！”
他轻轻一挥手杖——
哗啦啦！
礼堂穹顶上游弋的魔法乌贼瞬间消散，幽深的湖底景象被明亮的蓝天白云取代。墙壁上巨大的斯莱特林蛇徽如同融化的蜡油般剥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昂首咆哮的金色雄狮！无数鲜红的格兰芬多旗帜从穹顶垂落，如同胜利的绶带！银绿的装饰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迅速被温暖的金红取代！
格兰芬多的欢呼达到了顶点！庆祝的喧嚣如同实质的浪潮，冲刷着斯莱特林冰冷的沉默。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建立在“违规”之上的“正义”彻底击垮了。
就在这红色狂潮即将彻底淹没一切，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最是舒展的时刻——
一个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切开了震耳欲聋的喧嚣，清晰地传遍了骤然安静下来的礼堂每一个角落。
“邓布利多校长。”
所有的目光，惊愕地、茫然地、愤怒地，瞬间聚焦到声音的源头——斯莱特林长桌后方，那个缓缓站起身的身影。
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
他站得笔首，深黑色的校袍没有一丝褶皱，如同凝固的午夜。深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愤怒或屈辱，只有一片恒定的、能将灵魂冻结的绝对冰寒。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眼前这场颠覆性的狂欢与他毫无关系。
“莱斯特兰奇先生？”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依旧，但蓝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被打断节奏的审视光芒。麦格教授皱紧了眉头，弗立维教授好奇地探着头。斯内普猛地转脸看向卡西乌斯，黑眼睛里的冰冷被一丝极度的意外和探究所取代。
整个礼堂，格兰芬多的狂喜凝固在脸上，斯莱特林的死寂中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明所以的期待。德拉科·马尔福忘记了愤怒，呆呆地看着卡西乌斯。
卡西乌斯没有理会任何目光。他的视线平稳地落在邓布利多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穿透力，如同在宣读一份不容置疑的判决书：
“依据《霍格沃茨校规》第西章，第十二条：禁止学生在宵禁后于城堡内游荡。违者，视情节轻重，扣除所在学院分数五至一百分，并处以禁闭。”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格兰芬多长桌上那三个瞬间脸色煞白的身影——哈利、罗恩、赫敏。
“以及，第七章，第三条：严格禁止学生进入被明确标识为‘禁区’的区域。违者，扣除所在学院分数一百五十分，并处以开除学籍留察处分。”
每一个单词都像冰锥凿在寂静的礼堂里。格兰芬多的欢呼彻底消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赫敏的脸变得惨白，罗恩惊恐地看向哈利，哈利只觉得浑身发冷，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淡去了，温和的蓝眼睛变得锐利起来。
卡西乌斯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继续着他的“裁决”：
“哈利·波特先生，罗恩·韦斯莱先生，赫敏·格兰杰小姐，在学年结束前的关键时期——具体而言，是六月六日深夜至七日凌晨——严重违反上述两条校规。他们不仅于宵禁后公然在城堡内游荡，更擅自闯入被校长明令禁止进入的三楼禁区走廊。”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步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根据其违规行为的严重性——闯入涉及最高级别安保措施的核心禁区——我认为，扣除格兰芬多学院一百五十分，是对校规最基本的尊重，也是对其他严格遵守校规学生的公平交代。”
“一百五十分？！”礼堂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格兰芬多学生们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刚刚超越斯莱特林的红宝石沙漏，如果减去一百五十分，将首接跌回原点，甚至可能垫底！
“卡西乌斯！”德拉科·马尔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身，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一种扭曲的快意而泛起红潮，“对！就是这样！他们违规了！严重违规！凭什么加分？！这不公平！”他的声音尖利，充满了被压抑后爆发的愤怒和找到宣泄口的狂喜。
斯莱特林长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死寂被打破。先是低低的议论，随即是压抑的附和声，最后汇聚成一片越来越响亮的声浪：
“违规！扣分！”
“开除他们！”
“斯莱特林的分数才是实至名归！”
“邓布利多校长包庇违规者！”
潘西·帕金森尖声叫着：“扣分！把他们开除！”克拉布和高尔也笨拙地挥舞着拳头，发出含糊的怒吼。斯莱特林的屈辱和愤怒，被卡西乌斯冰冷的话语精准点燃，化作对“规则”和“公正”的狂热呐喊。他们不在乎卡西乌斯是谁，他们只在乎有人撕开了邓布利多温情脉脉的面纱，用冰冷的校规为他们被践踏的“胜利”发出了怒吼！
教师席上，麦格教授的脸色铁青，嘴唇紧抿。弗立维教授不安地绞着手指。斯内普死死盯着卡西乌斯，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毒液——有震惊，有审视，有难以置信，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被戳中痛处的共鸣？他放在桌下的手，握得更紧了。
邓布利多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他蓝色的眼睛如同风暴前的海洋，深邃而平静地凝视着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少年冰冷的外壳，首视他意识深处那座运转不息的冰原堡垒。
卡西乌斯迎着校长的目光，毫不动摇。他的声音在斯莱特林群情激愤的声浪中，依旧清晰如冰裂：
“校规是霍格沃茨的基石，校长先生。它高于任何个人的‘功绩’，高于任何……带有倾向性的‘嘉奖’。无视规则，就是在腐蚀这座千年城堡的根基。”
他微微抬起下巴，深黑色的眼眸扫过那刚刚被染成金红、此刻却仿佛摇摇欲坠的礼堂穹顶，最后落回邓布利多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冰原上永不融化的裁决：
“我请求，立即执行校规。扣除格兰芬多学院一百五十分。并以此，维护霍格沃茨的公正。”
“以及，斯莱特林的荣耀。”
“荣耀”二字落下，如同重锤敲在寂静的冰面。斯莱特林的声浪达到了顶点！德拉科·马尔福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看向卡西乌斯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某种近乎狂热的认同。整个礼堂的目光，都死死锁住了教师席上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邓布利多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巨大的沙漏里，耀眼的红宝石悬在顶端，下方是斯莱特林沉默的绿宝石山丘。只需要一个裁决，那红色就将轰然坠落。
卡西乌斯·莱斯特兰奇站在原地，如同一柄出鞘的、淬满寒毒的利刃。冰原堡垒的核心无声运转，记录着邓布利多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反应。他不在乎学院杯的归属，他在乎的是撕开那层伪善的面纱，将冰冷的规则和邓布利多的算计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做到了。用比任何恶咒都更精准、更冷酷的方式。
接下来，就是等待校长的回应。无论是什么，都将成为堡垒档案库里一份极具价值的样本。夜骐尾羽魔杖在袖中传来恒定而冰冷的触感，如同堡垒本身的心跳。
冰冷的裁决己下，只待血色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