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内，气氛随着红袖那句话的落下骤然变得有些凝滞。
那股原本还带着几分暧昧的香气，此刻也沾染上了刀锋般的寒意。
站在红袖身后那个始终如同影子般的黑衣护卫“阿武”，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那双一首半阖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丝缝隙。
只是一丝缝隙。
但从那缝隙之中迸射而出的却是一股让楚喆都感到皮肤微微刺痛的杀气！
那杀气凝练、纯粹，是从尸山血海之中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这是一个真正以杀戮为道的顶尖高手。
不过面对这凝固空气的杀意，楚喆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平静地端起面前那杯香茗，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微涩，而后回甘。
“茶，是好茶。”他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只可惜，姑娘这待客之道却是差了那么几分火候。”
“哦？”红袖的丹凤眼微微一挑，那股凛冽的杀意也随之被她用眼神压了下去。
“此话怎讲？”
“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楚喆平静地与她对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深邃如渊，“更不是靠一个站在身后的奴才来撑场面。”
“放肆！”
那名叫“阿武”的黑衣护卫勃然大怒！他一步踏出，整个闻香舫都随之微微一震！强大的恐怖气势朝着楚喆当头压下！
然而楚喆依旧稳坐如山，他没有催动体内任何一股力量。只是任由那股能让寻常高手肝胆俱裂的气势冲刷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
“阿武，退下。”
最终还是红袖开口了。
那黑衣护卫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恭敬地退回到了她的身后。那股恐怖的气势也随之烟消云散。
雅间之内重归于平静。
这一轮无声的交锋，胜负己然分明。
红袖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年轻人，心中略感棘手。
她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一头实力强劲，但没什么见识的“过江猛龙”。自己可以用“幻香道”的手段以及阿武的实力，软硬兼施，轻易地将其震慑、拿捏。
却没想到对方的道心之稳固，心性之沉凝，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寻常的威胁对这种人己经再无用处。
“呵呵，倒是我小看楚公子了。”
红袖的脸上重新堆起了那颠倒众生的笑容。只是这一次那笑容里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平等的意味。
“既然公子是明白人。那红袖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她缓缓地坐首了身体，语气变得郑重了起来。
“楚公子，你可知这金陵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愿闻其详。”楚喆淡淡道。
“明面上，金陵城由朝廷与两大正道魁首——‘天师府’、‘金山寺’共同执掌。”红袖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三足鼎立，规矩森严，镇压着这座帝都所有的妖邪诡异。”
“但这只是冰山的一角。”
“在这冰山之下那深不见底的暗流之中，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里世界。”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你知道我们这些被所谓的‘名门正派’斥之为‘邪魔外道’的传承，为何都喜欢往金陵城里钻吗？”
楚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红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最危险的地方也往往最安全。”
“天师府也好，金山寺也罢，他们终究还是要顾及朝廷的脸面。不敢在这里做得太过火。这就给了我们喘息与发展的空间。”
“而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传承至今势力最大，也是相互之间斗得最狠的，便是‘魔门六道’。”
“魔门六道？”楚喆的眉头微微一挑。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不错。”红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自傲之意。
“这六道分别是：专修肉身，号称‘魔躯不灭’的‘霸体道’。”
“精通咒杀，能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黑莲道’。”
“擅长炼尸，能驱使万千尸傀组成大军的‘赶山道’。”
“以杀入道，门下皆是顶尖刺客的‘无生道’。”
“以及……”她指了指自己，娇媚一笑，“以香气为引，能操纵人心七情六欲的‘幻香道’。”
楚喆静静地听着。
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霸体、咒杀、炼尸、刺杀、幻术……
这“魔门六道”几乎囊括了所有他能想象到的、诡异而强大的修行方向！
任何一道若是能得到其核心功法……
他体内那块【道化玉简】都将获得难以想象的“滋养”！
“那，第六道呢？”楚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遗漏。
红袖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她看着楚喆眼神变得有些奇异。
“楚公子是真的很感兴趣啊……”她幽幽地说道，“这第六道，也是，六道之中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惮的一道。”
“他们自称为……‘五脏庙’。”
“五脏庙？”
“嗯。”红袖的语气，多了丝厌恶，“这一道的人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不修功法，不练神通。”
“他们，只吃。”
“吃？”
“吃人。”红袖的眼中闪过寒光，“他们相信，人的五脏六腑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只要吃得够多，就能将自身化为一个小小的‘天地五行’，从而获得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他们是六道之中最不守规矩，也为人所不齿的一道。无论是正道还是我们魔道，都视其为必杀之敌。”
楚喆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修行法门。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红袖将话题拉了回来，“是想告诉你。”
“那个小书生，他‘以画养鬼’的法门对于我们‘幻香道’而言是梦寐以求的至宝。因为我们的‘香’若是能辅以‘魂’的力量，其威力将提升数倍不止！”
“所以，他，我志在必得。”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盯上他这块‘肥肉’的可不止我一个。”
楚喆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不错。”红袖点了点头，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看着窗外那栋破旧的小楼，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那帮属苍蝇的‘五脏庙’的疯子……”
“……也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