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林燃心猛地沉到冰窟。这鬼地方，知道他存货点的只有两个临时雇的、欠着他工钱不敢告密的苦力。赵红卫怎么像闻着腥的鬣狗精准摸来的？有人卖了他？还是哪里露了破绽？霉味、尘土味、还有稻草腐烂的酸气，混合着门外逼近的危机感，几乎令人窒息。
“哐当——！”
腐朽的木门被一脚狠狠踹开！断裂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大团灰尘簌簌落下，在门外透进的惨淡光柱里疯狂舞蹈。
“不许动！工商执法！举报你囤积居奇，投机倒把！”领头的大盖帽厉声断喝，手电筒惨白的光柱瞬间刺破昏暗，精准地钉在林燃没来得及完全缩回阴影的身体上，也无情地照亮了稻草堆里露出的、印着“牡丹牌电视机”字样的硬纸箱一角！
赵红卫背着手，慢悠悠踱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碎石和厚厚积灰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他目光扫过那些露出的纸箱，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鄙夷和胜券在握的残忍冷笑，像秃鹫终于锁定了濒死的猎物。
“哼，林燃？返城知青？”赵红卫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在空旷破败的瓦房里激起瘆人的回响，“街道办的工作瞧不上？专搞这些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歪门邪道？”他顿了顿，目光如刮骨钢刀，死死钉住林燃，一字一顿地吐出冰冷的判决，“知道这叫什么吗？够得上吃——枪——子——了！”
最后三个字，如同丧钟轰鸣！
几个工商如狼似虎扑上来，就要动手查封。林燃脑中虚拟的“首播间”光幕上，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出师未捷身先死？主播药丸！”
“赵秃子太毒了！首接扣帽子要命啊！”
“仓库堵死，插翅难飞！主播快想想遗言吧！”
跑？门被堵死，窗是死路！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上脖颈，心脏在肋骨下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难道重生第一关就要折戟沉沙？又要重蹈覆辙？不！绝不！
电光石火间，林燃猛地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扯出一个近乎挑衅的、带着痞气的笑容。那笑容在惨白手电光束和昏暗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和……刺眼。
“吃枪子？”林燃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压过了仓库里的肃杀。他迎着赵红卫错愕又暴怒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在所有人——工商、赵红卫、以及“首播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把手伸进了破棉袄最里层、贴着心口的位置。
掏出的不是武器，不是求饶的钞票。
是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带着体温的……合同纸。
手腕一抖，“唰啦”一声脆响，纸张展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首接递到离他最近那个大盖帽的鼻子底下。
“同志，辛苦跑一趟。”林燃语气平静得像在唠家常，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歉意，“不过，我这儿是合法代销。喏，港商陈三炮陈老板的货，走的正规引进渠道。” （潜台词冲突：表面解释合法，实为亮底牌震慑）
大盖帽下意识接过合同，手电光立刻聚焦在纸页上。白纸黑字，抬头是醒目的繁体“兴隆贸易公司（港岛）”，货物清单清清楚楚列着三十台12寸黑白电视机，落款处龙飞凤舞签着“陈三炮”，盖着鲜红的公司印章。最关键一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眼里——结算方式：外汇券！
“外…外汇券？！”大盖帽声音陡然变调，眼珠子死死黏在合同上，反复确认。其他几个工商也瞬间傻眼，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惶。外汇券！这年头比黄金还金贵！是能搞外汇券的主儿？背景通天！这他妈是他们能动的“投机倒把分子”？！
赵红卫脸上的冷笑彻底冻裂、崩塌。他一步抢上前，近乎粗暴地夺过合同，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那份港商合同，那刺目的“外汇券”结算条款，像一记无形的、带着倒刺的耳光，狠狠抽在他那张笃定林燃必死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权力关系变化：赵红卫从审判者→被反杀者，话语权彻底丧失）
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门外风穿过破窗棂的呜咽。
林燃好整以暇地掸了掸破棉袄上的灰，仿佛刚才被宣判死刑的是别人。他看向为首那个脸色青白交错的大盖帽，语气轻松得像问“吃了没”：“同志，查清楚了吧？这货，你们还扣吗？”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面如死灰的赵红卫，“或者，赵厂长想验验我刚跟陈老板结算的外汇券？还热乎着呢。” （非对称对话：林燃寥寥数语，彻底掌控局面）
嗡——！
“首播间”弹幕瞬间被海啸般的惊叹淹没：
“啊啊啊卧槽！神反转！外汇券！主播是财神爷私生子吧？！”
“赵秃子脸绿得像他爹的帽子！哈哈哈哈！打脸来得太快！”
“刚谁喊吃枪子？就问脸疼不疼！”
“这特么是倒爷？这是披着破棉袄的金融核弹！”
仓库里，几个工商彻底蔫了，为首的大盖帽额头冷汗涔涔，尴尬地咳嗽：“呃…林、林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手续…手续齐全就好！我们…撤！”他再不敢看赵红卫那张扭曲的脸，挥手带着手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仿佛这破仓库是阎罗殿。
赵红卫孤零零杵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那份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合同，边缘被他捏得皱烂。他看着林燃那张年轻、平静、甚至带着点怜悯的脸，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精心策划的绝杀，竟成了对方登天的梯！耻辱和一种莫名的、被更高力量玩弄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他精心编织的网，成了对方金蝉脱壳的舞台！（认知失调：赵红卫的信念崩塌，从绝对掌控→极度恐惧）
林燃没再看他，弯腰从稻草堆里拖出一台电视机，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浮灰。一缕惨淡的天光艰难穿透瓦顶的破洞，恰好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那台象征财富和未来的机器上。尘埃在光柱里无声狂舞。
这一局，险胜。但赵红卫这条毒蛇，绝不会罢休。还有那个神秘的港商陈三炮……林燃眼底寒光一闪。利用？棋子还是棋手，走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