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的皮肤烫得吓人。陆沉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时，注意到他锁骨处有一道奇怪的疤痕——不是伤口，而是一串微型条形码，在昏暗光线中泛着淡蓝色荧光。
"北纬35°41'...东经139°41'... LY...不要相信第三..."
江临的呓语越来越急促，手指在被单上抓出褶皱。陆沉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坐标，笔尖几乎划破纸面。这组数字他太熟悉了——三年前苏媛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东京涩谷十字路口。
"江临，LY是谁？"陆沉压低声音问，"你认识苏媛对不对？"
没有回应。江临的呼吸变得浅而快，睫毛在眼睑下剧烈颤动，像是陷入某种噩梦。陆沉翻开从酒窖带出的账簿，再次确认那行小字：
【实验体K-07记忆清洗完成，植入新身份：江临】
字迹己经模糊褪色，至少是几年前记录的。陆沉的目光移向地上的银质打火机——"LY"的刻痕明显是近期才刻上去的，刀痕边缘还很锋利。
"你到底是谁..."陆沉喃喃自语。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照亮房间。陆沉猛地转头——衣柜镜中，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身影一闪而过。他冲过去拉开柜门，只有空衣架轻轻摇晃。
"苏媛？"
没有回应。但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铃兰香气，是妹妹最喜欢的香水。
手环突然震动：
【警告！同步率波动异常】
【当前值：71%→89%→63%】
陆沉皱眉。同步率从未这样剧烈波动过。他刚想查看详细数据，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江临坐起来了，眼睛亮得异常。
"东京塔地下三层。"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像个机械合成的女声，"她留在那里等你。"
"谁？"陆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苏媛还活着？"
江临的瞳孔扩散又收缩，恢复成自己的声音："...陆沉？"他茫然西顾，"我刚才说什么了？"
陆沉松开手："没什么。"他收起笔记本，"你发烧了，需要——"
"骗子。"江临突然笑了，尽管脸色仍然惨白，"你每次撒谎都会摸左手腕上的表。"
陆沉下意识地停住动作。确实，他的拇指正无意识地着表带——这是苏媛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两人对视片刻，江临先移开视线："给我看坐标。"
陆沉展开笔记本时，江临的表情凝固了。他伸手触碰那串数字，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
"苏媛失踪的地点。"陆沉紧盯着他的反应，"你刚才用她的声音说'东京塔地下三层'。"
江临的呼吸明显乱了："不可能...我从来没有..."他突然抓住陆沉的手，"那个账簿呢？"
陆沉递给他。江临快速翻到最后，看到那行实验体记录时，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记忆清洗..."他轻声重复，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条形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沉摇头。
"量子记忆锚点。"江临的声音带着某种绝望的冷静，"像书签一样标记记忆片段的。我猜...苏媛可能参与了这项技术开发。"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风雪拍打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
"证明给我看。"陆沉最终开口。
江临苦笑："我也想。"他按着太阳穴，"但每次试图回忆，就像碰到一堵..."话未说完，他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鲜血从鼻孔涌出。
"够了！"陆沉按住他，"别强迫自己。"
江临喘息着抹去血迹："你妹妹...很可能就在游戏里。不是NPC，是玩家。"他指向账簿上另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钢琴谱号，"这是她的记号，对不对？"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跳。确实，苏媛从小学习钢琴，习惯在所有物品上画这个符号。
"如果她在游戏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江临的眼神变得复杂："也许...她不能。"
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像是什么重物倒塌。两人同时起身，陆沉顺手将打火机塞进口袋。
大厅一片狼藉。座钟倒在地上，玻璃罩碎裂，齿轮散落一地。最奇怪的是，钟面上的指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时间倒流？"江临蹲下检查，"不...是系统在回档。"
陆沉注意到某个齿轮上刻着数字"3"："第三个齿轮。"他想起周教授临死前的喊话，"这可能是..."
话未说完，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剥落，墙壁扭曲变形，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纸张。陆沉失去平衡撞向壁炉，千钧一发之际江临扑过来将他拉开。
"空间稳定性跌破50%了！"江临喊道，声音几乎被轰鸣淹没，"我们得找到锚点！"
"什么锚点？"
"能固定空间的东西！通常与主线任务相关！"
陆沉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那本账簿。血绘的坐标图正在发生变化——原本的曲线扭曲成了东京塔的轮廓。
"东京塔...地下三层..."他喃喃自语。
江临拽着他冲向楼梯："酒窖！那里是空间最不稳定的地方，反而可能是突破口！"
他们跌跌撞撞跑下楼梯，身后走廊如橡皮筋般拉伸断裂。酒窖门己经扭曲变形，江临用力踹开，里面不再是砖墙，而是一个散发着蓝光的隧道入口。
"空间裂缝！"江临抓紧陆沉的手，"跳进去可能会传送到任何地方，也可能被撕成碎片。赌吗？"
陆沉没有犹豫："赌。"
两人纵身跃入蓝光的瞬间，陆沉的手环弹出最后一条消息：
【同步率突破90%】
【能力融合解锁：记忆追溯】
黑暗。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陆沉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房间里，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但镜中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二十岁时的苏媛。她穿着实验室白大褂，正在记录什么。
"实验日志第47天，K-07号表现出稳定的记忆承载能力。"镜中的苏媛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委员会不会批准人体实验，我们必须..."
画面突然切换。同一个房间，但苏媛看起来年长了几岁，正把一个银质打火机交给某人。镜头拉近，陆沉终于看清——那是年轻许多的江临，穿着病号服，锁骨处还没有条形码。
"带着这个，他们会知道你是信使。"苏媛的声音带着哭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相信第三..."
"陆沉！醒醒！"
现实猛然回归。陆沉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鼻腔充满血腥味。江临撑着他的肩膀，脸色惨白。
"你流鼻血了...还有眼睛..."
陆沉抹了把脸，手掌沾满鲜血。过度使用能力导致毛细血管破裂，但他不在乎。
"我看到了苏媛。"他哑声说，"她在某个实验室...把你变成了实验体。"
江临的表情变得复杂："记忆追溯...这是系统高级权限。"他扶着陆沉站起来，"我们不在酒窖了。"
确实，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圆形大厅，西周墙壁布满显示屏，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蓝色立方体，表面流动着数据流。
"系统核心..."江临倒吸一口气，"不该这么容易找到的。"
陆沉突然注意到立方体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当同步率达到100%，真相之门将开启】
"什么意思？"
江临没有回答。他正盯着其中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山庄的实时画面：林管家站在音乐厅钢琴前，而钢琴凳上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背影。
"苏媛..."陆沉冲向屏幕，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别冲动！"江临拉住他，"这是监控画面，她不在这个空间。"
陆沉甩开他的手："那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强行突破只会触发防御系统。"江临指向立方体，"看那个。"
立方体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
【最终测试准备中...】
【参与者：K-07，LY，Observer-9】
【倒计时：00:59:59】
"Observer-9..."陆沉念出这个代号，"这是我？"
江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
"不，我要找到苏媛。"
"陆沉！"江临突然抓住他的衣领，"你妹妹三年前就己经——"
话没说完，大厅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天花板裂开，数十个黑色球体降落，展开成无人机形状，枪口对准他们。
【未授权访问】机械女声宣布，【清除程序启动】
江临咒骂一声，拽着陆沉冲向最近的出口："跑！"
走廊像迷宫般无限延伸，身后的无人机越来越近。陆沉的视线因失血变得模糊，但他注意到墙壁上偶尔出现的钢琴谱号标记。
"跟着记号走！"他喊道。
江临点头，两人拐进一条侧道，意外发现一个小型控制室。江临迅速锁上门，无人机撞击金属门的声音令人牙酸。
控制台上方屏幕显示着山庄的3D模型，其中一个房间被标红：三楼西侧卧室。
"主人卧室..."陆沉喘息着，"游戏开始时禁止进入的区域。"
江临快速操作控制台："我可以黑进系统争取几分钟时间，但需要..."他看向陆沉，"你的手环。"
陆沉刚解下手环，突然听到微弱的钢琴声——是《量子摇篮曲》，和江临昨晚弹奏的一模一样。
"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江临指向通风管道："那边。但可能是陷阱。"
陆沉将耳朵贴在管道上："还有心跳声...很微弱。"他转向江临，"我要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江临苦笑，递给他一个U盘状装置，"拿着这个，靠近任何终端都能生成临时接口。"
"你不一起？"
"总得有人拖住那些无人机。"江临己经开始输入代码，"何况..."他指了指锁骨处的条形码，"我有这个，系统不会真的杀我。"
陆沉抓住他的手腕："你确定？"
江临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Observer-9，记住——不要相信第三个选择。"
没等陆沉反应，江临按下按钮，通风口盖板弹开。无人机的撞击声越来越近，门开始变形。
"走！"江临推了他一把，"找到苏媛后，用这个联系我！"
陆沉钻进通风管道的最后一刻，回头看到江临站在控制台前，银质打火机在指间翻转，脸上是他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管道内黑暗狭窄，陆沉只能靠微弱的钢琴声指引方向。爬行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光亮。他小心推开通风口盖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卧室。
房间中央放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琴凳上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背对着他。
"苏媛...？"陆沉声音发抖。
女孩停止弹奏，缓缓转身——
不是苏媛。
而是一个与江临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眼神空洞如人偶。他微笑着举起一个银色U盘，正是陆沉刚才给江临的那个。
"你来得太晚了，Observer-9。"少年用机械般的声音说，"K-07己经选择了第三选项。"
窗外，暴风雪突然停止。整个世界陷入绝对的寂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