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的喜堂早己不复存在。
红绸化作血雾，喜烛燃成灰烬，满地都是命书的残页，像一场未烧尽的葬礼。苏妄言站在破碎的婚契中央，手中的匕首滴着谢长晏的血——靛蓝色的星砂从他心口涌出，如细雪般飘散，落在她染血的嫁衣上。
"阿月......"
谢长晏靠在命书堆砌的囚笼边，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婚服前襟己被血浸透，可唇角却带着笑，仿佛被刺穿心脏的人不是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半途无力垂下。
"你有没有......"他轻声问，每个字都带着血气，"对我动过心？哪怕只有一点？"
苏妄言的手猛地攥紧。
**——动过心吗？**
**——在那五十西世轮回里，在他手把手教她剑法时，在他为她挡下九天雷劫时，在无数个星砂纷飞的夜里，他笑着唤她"小师妹"时......**
"没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从始至终，我都在等你死。"
谢长晏眼中的光倏然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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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了吗？她恨不得你魂飞魄散！"
玄微子的身影在暗处扭曲变形，枯瘦的手指掐住苏妄言的肩膀。老道的面容如陶器般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墨色文字——那是命书的真身，靠吸食轮回痛苦为生的恶灵。
"乖孩子，"恶灵用玄微子的声音蛊惑道，"剜出他的命核，你就能解脱了......"
苏妄言举起匕首，刀尖对准谢长晏的心口。
他始终望着她，没有躲，也没有求饶。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此刻盛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最恨的不是你骗我......"
刀锋骤然调转，狠狠刺向身后的黑影！
"——而是你让我亲手杀你！"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中，星砂轰然炸裂。命书囚笼开始崩塌，无数写满悲剧的纸页燃烧起来。恶灵发出凄厉的尖啸，玄微子的躯壳彻底碎裂，露出核心处那团扭曲的文字——"谢长晏殁"、"苏妄言祭"、"轮回重启"......
谢长晏挣扎着起身，染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走......"
"闭嘴！"苏妄言反手抱住他，"这次换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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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崩塌的命书中坠落。
无数轮回的记忆如走马灯闪过——
**第一世**，他是持剑的大师兄，她是刚入门的小师妹。他站在青云阶上对她伸手："小心台阶。"
**第二十三世**，他为她挡下九天雷劫，魂飞魄散前还笑着擦她的眼泪："别哭，下次......"
**第五十西世**，他在归墟尽头紧紧抱住她："这次一定能改命。"
"谢长晏！"苏妄言拍着他的脸，掌心沾满星砂，"不准睡！"
他的睫毛颤了颤，唇边溢出更多靛蓝光点："......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到底......有没有......"
苏妄言终于崩溃。她捧着他的脸，眼泪砸在他逐渐透明的面容上："有！每一次！每一世！你满意了吗？！"
谢长晏笑了。他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指尖却开始消散："那就好......至少这一刀......是真的......"
最后一粒星砂从她指缝溜走时，整座命书囚笼轰然坍塌。苏妄言跪在废墟中央，嫁衣上的血渐渐变成绯红色。她的掌心，静静躺着一粒与众不同的星砂——靛蓝中缠着一丝绯红，像极了纠缠的命数。
远处传来天道崩塌的轰鸣，而她的耳边，依稀响起那人曾经的笑语：
“岁岁年年，不问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