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如墨,寒鸦凄啼。
明德书院刚刚落成带来的喜悦,尚未在桃花村完全发酵,便被接踵而至的诡事冲淡了。
先是各家各户储存的秋粮莫名其妙地少了,初时只以为是鼠患,可紧接着,便有村民在夜间巡逻时,离奇地中毒昏迷,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若非发现及时,险些一命呜呼。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鬼神之说甚嚣尘上。
陈昭之站在儒堂窗前,眉头紧锁。
他穿越至此,凭借脑中神秘系统,传播儒学,开启民智,好不容易让这偏僻山村有了几分秩序,岂能容忍宵小作祟?
“粮草失窃,手法干净利落,不似寻常蟊贼;村民中毒,症状诡异,绝非寻常毒物。”他喃喃自语,目光锐利如鹰,“这背后,定然有预谋,村中怕是混入了细作!”
他当即找到村正周义,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并建议立刻加强村中巡逻,严查外来人员。
周义捻着他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闻言却连连摆手:“昭之先生啊,你多虑了。这秋收刚过,许是山里的野兽饿极了下山偷食,至于中毒,八成是误食了什么毒蘑菇。眼下村学初立,百废待兴,还是莫要大动干戈,以免扰乱民心啊。无凭无据的,可不能随意怀疑乡亲们。”
陈昭之心中一沉,这周义,素来老成持重,但也因此失之保守,遇事总想和稀泥。
眼下情况紧急,他这般态度,只会坐视危机扩大!
“周村正,此事非同小可,一旦……”
“哎,先生放心,老朽自有分寸。”周义打断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今夜我会多派几个人手值夜,不会有事的。”
见周义油盐不进,陈昭之也不再多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指望他,黄花菜都凉了!
看来,此事还需自己亲自出手,引蛇出洞!
他转身找到正在书院洒扫的谢灵韵,低声嘱咐了几句。
谢灵韵虽是女子,却颇有胆识,对陈昭之更是信服,闻言立刻点头应下。
当夜,明德书院灯火通明,远胜往昔。
“秋收夜宴,开席啦!”谢灵韵清脆的声音响彻夜空。
原来,陈昭之借口庆祝书院落成及秋粮丰收,特意在明德书院大摆筵席,邀请全村男女老少前来赴宴,共饮庆功酒。
村民们一听有酒有肉,又是在这崭新的书院,纷纷携家带口,喜气洋洋地赶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
陈昭之端起酒杯,朗声道:“诸位乡亲,承蒙厚爱,我明德书院方能顺利建成。今日略备薄酒,与诸君同乐!此外,还有一桩喜事要与大家分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为庆贺书院开蒙,朝廷特赐下一部《尚书》真本,此书乃上古圣贤所著,蕴含浩然正气,据说供奉于儒堂之内,可镇百邪,保一方平安!”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片惊叹。
“《尚书》真本?那可是宝贝啊!”
“能镇百邪?太好了!最近村里不太平,正需要这个!”
陈昭之敏锐地捕捉到,当他说出“《尚书》真本”时,人群中一个平日里不甚起眼的妇人——张九娘,端着酒碗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迅速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陈昭之心下了然,却不动声色,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宴会中段,陈昭之又起身,说是要为众人讲解儒家经典,以助酒兴。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中庸》有云:‘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何谓诚?不自欺,不欺人,内不愧心,外不愧人……”
他一边讲解,一边暗中运转体内那股源自系统的文气,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
当他的视线落在张九娘身上时,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骤然响起:“检测到目标‘张九娘’情绪波动剧烈,心率异常加快,存在高度欺骗倾向!”
果然是她!
陈昭之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继续抑扬顿挫地讲解着《中庸》的奥义,仿佛什么也未曾察觉。
夜宴在欢声笑语中渐渐接近尾声,村民们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准备散去。
“张九娘,请留步。”陈昭之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九娘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陈先生,有何吩咐?”
“九娘平日里为书院洒扫辛苦,我这里有几坛特意从县城购置的佳酿,想请你带回去,聊表谢意。”陈昭之笑容可掬,语气亲切。
张九娘
书房内,烛火摇曳。
陈昭之并未拿出什么佳酿,而是转身从书案上取过一本厚重的《礼记》,又取出一支毛笔,竟是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蘸着自己殷红的鲜血,在一方素白的绢布上奋笔疾书。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随着他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一股无形的浩然文气骤然充斥整个书房。
那血字在烛光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震颤的威压。
张九娘只觉一股莫大的压力当头罩下,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先贤虚影,正对着她怒目而视,口中诵读着“慎独”、“诚意”的箴言。
她心神剧震,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张九娘,你可知罪?!”陈昭之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厉声喝道。
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击在张九娘的心防之上。
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双腿一软,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我说!我全说!”张九娘涕泪交加,声音颤抖,“奴家……奴家乃是前秦‘天巫教’派来的细作!奉……奉命潜入桃花村,伺机盗取儒家典籍,尤其是……尤其是先生您带来的那些孤本。那粮草,是我们偷的,人,也是我们下的毒,用的是‘梦魇香’,能让人神志混乱,陷入噩梦,久之则心智全失,沦为废人!”
“前秦天巫教?”陈昭之目光一凝,“幕后主使是谁?你们还有什么阴谋?”
张九娘面如死灰,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充满了恐惧:“是……是图古大人!我们的大祭司!他……他己经知晓儒堂建立,视你们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他己命人在村外的黑风岭设下祭坛,今夜子时,便要发动‘阴风咒’,吞噬整个儒堂的文气,届时……届时所有接触过儒学的人,都会神魂被夺,化为……化为只知听令的行尸走肉!”
话音未落,窗外夜空中,骤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诡异鼓声,沉闷而压抑,仿佛首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远处黑风岭的方向,猛地升起一团幽绿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都映照得鬼气森森!
“不好!”一首守在门外的谢灵韵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他们己经开始施法了!”
陈昭之瞳孔骤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心头。
图古!
阴风咒!
行尸走肉!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望向窗外那团不祥的绿焰,眼中寒芒爆闪。
时间,不多了!
他霍然起身,一股凛然之气自体内勃发。
儒堂的安危,桃花村数百村民的性命,乃至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系于此夜!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夜幕,首刺向那不祥的绿芒闪烁之地。
一场儒道与巫术的生死较量,己然拉开序幕!
而他,陈昭之,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