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赵刚和王强打着哈欠推开值班室的门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周平安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值班室那张旧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团。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下挂着浓重的乌青，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几撮。他身上的工作服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酸涩气息（那是过度呕吐后的残留）。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十几个壮汉轮番蹂躏过。
“我靠！平安？！” 赵刚瞪大了眼睛，几步跨到沙发边，“你这是咋了？脸色跟死人似的！” 他戴着戒指的手在周平安眼前晃了晃，周平安的眼珠子迟钝地跟着转了转，没说话，只是虚弱地哼哼了一声。
王强也凑过来，一脸惊诧：“是啊，平安，你这…昨晚上夜班出啥大事了？撞邪了？” 他手里还拎着刚买的早餐，几个油纸包着的、热腾腾、散发着浓郁肉香的肉夹馍。
周平安的眼神原本还处于一种放空状态，但当王强走近，从袋子中拿出一个肉夹馍递给周平安的时候，那股新鲜肉食的香气混合着油脂的味道，毫无防备地钻进他现在极度敏感的鼻腔时——
嗡！
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触发！昨晚那气味记忆在他脑海中复活！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败气味、滑腻冰冷的触感、视觉的冲击…所有感官的噩梦再次席卷而来！
“呃…呕——！！！”
周平安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急剧收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干呕，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赵刚，以完全不符合他此刻虚弱状态的爆发力，跌跌撞撞地冲向值班室门口，目标首指厕所！
“哇——呕呕呕——！！！”
很快，厕所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息，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然而，从昨晚吐干净之后到现在，他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和胃液。
值班室里，赵刚和王强面面相觑，两脸懵圈。王强还保持着递出肉夹馍的姿势，僵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那香气西溢的早餐，又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再看看厕所方向传来的痛苦干呕声，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啥？”的茫然和无辜。
“这…这啥情况？” 赵刚挠了挠头，一脸不解，“我就晃了晃手，强子你就拿了个肉夹馍…他就…吐了？”
王强更是欲哭无泪：“我…我就是看他好像没吃早饭，想给他个馍啊！这肉…挺新鲜的啊…” 他闻了闻自己手里的肉夹馍，香气扑鼻，毫无问题。
这时，林峰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保温杯，慢悠悠地踱步进来。他显然听到了动静，目光扫过空着的沙发，又看向厕所方向，最后落在赵刚和王强那两张写满问号的脸上。
“老林，平安他…” 赵刚赶紧指着厕所方向。
林峰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嘴角还噙着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恶劣的笑意。他走到沙发边，拿起一个肉夹馍咬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哦，没什么大事。昨天下午接了个‘特殊’的活儿，让王哥带他下去适应了一下。” 他顿了顿，然后才补充道，“独居多日，高度腐败。”
赵刚和王强听到简单的几个词。两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作为老员工，他们太明白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了！那绝对是新人的噩梦！
“我勒个去…” 赵刚喃喃道，看向厕所方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难怪…难怪闻到肉味就…啧啧…”
王强更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肉夹馍往身后藏了藏，仿佛那是什么生化武器。
林峰的目光也投向厕所方向，听着里面渐渐微弱下去的干呕声，他脸上那点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带着一种“孺子仍需锤炼”的意味，轻飘飘地扔下一句：
“嗯，还是欠练。这点味道就扛不住，以后怎么扛更大的事？”
过了一会儿，周平安才扶着墙，脚步虚浮、脸色比刚才更差地挪了回来。他嘴唇发白，眼神涣散，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脱水了，只是虚弱地对着林峰说：“科…科长…我…”
“行了，看你那熊样。” 林峰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准确说，是看够了好戏后的打发），“魂儿都吐飞了一半。赶紧下班吧，回去好好歇着，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别迟到。赶紧滚吧。”
“是…谢谢科长…” 周平安如蒙大赦，声音细若蚊呐。他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身心俱疲的地方，逃离那股仿佛还萦绕在鼻尖的、该死的味道！他几乎是飘着走出了值班室，用尽力气和赵刚王强打了个招呼，以及刚刚进屋同样一脸懵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孙浩。
费劲巴力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周平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把水温调到最高，狠狠地搓洗自己，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层。洗了足足一个小时，首到皮肤发红发烫，他才裹着浴巾出来。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味道幻觉，似乎还在。
他瘫倒在床上，试图睡觉，但一闭上眼睛，昨晚的画面和气味就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搅得他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强忍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饿醒了。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地难受。看看时间，才下午一点多。
“不行…得吃点东西…” 周平安挣扎着爬起来，感觉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但精神依旧萎靡。他走到厨房，看着冰箱里仅有的几样东西：鸡蛋、挂面、几根蔫了的青菜。肉类？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煮了一碗极其清淡的素面，连一滴油都不敢放，只撒了点盐。小心翼翼地挑了几根面条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吞咽。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抗议，但好在没有引发更剧烈的反应。他像完成一项艰巨任务一样，勉强吃下了小半碗。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底，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一丝。但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和心理阴影依旧沉甸甸地压着。他需要转移注意力。
他想起了昨晚爷爷的“凡尔赛”，想起了林峰那句“还是欠练”，想起了自己那个“临时工”的身份。
“妈的…不能怂…” 周平安低声骂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走到床边，拿起被他扔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起，那个古朴的篆体“玄”字图标，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图标。
冰冷的登录界面。
虹膜验证。
“身份：周平安。权限等级：临时观察员（一级）。欢迎接入系统。”
简洁的任务列表再次出现。周平安带着一种急于摆脱阴影的迫切，快速向下滑动着。他需要一个新的目标，一个能让他重新找回一点掌控感和价值感的事情，哪怕只是另一个“鸡毛蒜皮”。
很快，一条新的任务信息吸引了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