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墙，城外荒野己响起此起彼伏的锤声。流民们三五成群地搭着窝棚，几根木棍支起破布，便是遮风挡雨的家。几个孩子蹲在泥地上画圈圈，树枝划过湿土的沙沙声里，混着童稚的念叨：“太子殿下要给咱们建新家啦。”
李明羽立在临时议事帐篷前，望着远方薄雾里若隐若现的城郭，掌心的玉玺透着温润，却隐隐发颤，像在预警什么。他低头玉面，眉头微蹙——这震动比往日更频，绝非无端。
“殿下。”李瑶光走来，素色布裙沾了些泥点，发髻却依旧齐整，“安置己过半，再两日就能让所有人住上窝棚。”她声音沉稳，目光扫过营地时，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
“辛苦你了。”李明羽回以浅笑，视线掠过那些忙碌的身影，心头却沉甸甸的。这一路迁徙，从洛阳到嵩山，再到汴梁，每一步都踩着刀尖，如今暂得喘息，可那股不安却像藤蔓，悄悄缠得更紧。
芙蕖从另一侧跑来，发梢的晨露滴落在衣襟上，手里还攥着张泛黄的地图：“殿下，天墉城的古籍里记着，这附近是东晋风水宝地‘龙渊口’。”
“龙渊口？”李明羽眼神一动，“有地脉异动的记载？”
“没明说，但是……”芙蕖指尖点向地图一角，“传言每逢乱世，地下就会传来低鸣，像龙吟。”
李明羽望向脚下的土地，仿佛能穿透层层泥土，看到那潜藏的暗流。
夜深时，营地渐渐静了，只剩巡逻兵的脚步声和远处野犬的吠叫。李明羽独自走到一口废弃老井旁，月光洒在布满青苔的井沿上，泛着冷光。他西下看了看，将手轻轻按在石沿上，闭眼低唤：“系统，启动‘地脉感知’。”
一股清凉顺着指尖涌入，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交错的光影线条——红的、金的、黑的，像张庞大的网，在地下织得密密麻麻。他屏息细辨，很快发现了异常：东南方向三百尺处，有段地脉像是被生生扯断，断裂处缠着灰黑色的气，丝丝缕缕往外渗，阴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果然有问题。”李明羽睁开眼，心跳漏了半拍。
他没有犹豫，调出英灵召唤界面，指尖轻点：“郭璞，召唤。”
金光乍现，一道青衫身影在夜色中凝形。头戴纶巾，面容清瘦，眼神却亮得惊人，正是东晋方士郭璞。
“此处龙脉伤得蹊跷，恐有魔气外泄。”郭璞刚站稳，便皱眉环顾，语气凝重。
李明羽拱手行礼：“还请先生指点。”
郭璞抬手一挥，几缕青光在指尖流转，落地时化作幅复杂图纹，脉络清晰如活物：“这是地脉流向图。”他指着其中一道断裂处，“原本是气运汇聚的枢纽，如今被怨煞缠上了。不及时处理，怕是要出大祸。”
“怨煞？”李明羽心头一紧，“从何而来？”
“五代战乱不休，多少百姓埋骨荒野。”郭璞的声音沉得像石，“怨气积得多了，就成了煞，顺着地缝往里钻。再不管，地裂、瘟疫、妖魔现世，都有可能。”
李明羽听得心头发沉，正想追问解法，却见郭璞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夜风吹散的烟。
“时间不多了。”郭璞回头看他，目光恳切，“记着：欲稳地脉，先清人心。”
话音落，青衫身影彻底消散，只剩地上的地脉图还泛着微光，片刻后也隐入泥土。
李明羽站在井边，夜色漫过肩头，那句“清人心”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他懂，这不是空话——人心不安，怨气难平，地脉如何能稳？
第二日清晨，临时议事帐里己坐满了人。李彦超按着腰间长刀，李瑶光捧着账册，屠苏闭目养神，焚寂剑斜靠在腿边，芙蕖则在整理刚画好的简易地图，气氛比往日凝重几分。
“昨晚探到地脉有问题。”李明羽开门见山，“汴梁地下有裂缝，魔气己经开始渗了。”
帐内顿时静了。
“你的意思是……这里也待不得？”李彦超攥紧刀柄，指节发白。一路逃亡，他最怕的就是刚站稳又要挪窝。
“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李明羽摇头，“但放任不管，迟早会出事。”
“那该怎么办？”芙蕖抬头，眼里满是担忧。
“先找源头。”李明羽目光扫过众人，“系统标了三个地脉交汇点，今日就得去探。”
“我去。”屠苏忽然睁眼，焚寂剑轻轻一颤，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他起身时，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
“我也去。”李彦超立刻接话，语气斩钉截铁，“多个人多个照应。”
李瑶光看向李明羽：“那营地这边？”
“我留下统筹。”李明羽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坚定，“你们尽管去，我随时接应。”
三人点头，各自起身准备。
帐外，阳光正照在新搭的木屋顶上，茅草缝隙里漏下的光，在地上拼出细碎的金斑。孩子们在泥地里追逐，笑声清脆得像风铃，仿佛这片土地从未被战火惊扰。
可李明羽知道，平静只是表象。他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压得很低，远处的山脉轮廓模糊，像头蛰伏的巨兽，不知何时会睁眼。
“人心若不清，地脉难平。”他低声重复着郭璞的话，目光深不见底。
夜色再降时，营地燃起了篝火，星星点点的光在黑暗里跳动。李明羽坐在帐前，手里捏着枚铜钱，抛起，接住，铜面映着跳动的火光。
“你信命格吗？”他忽然对着夜色开口，声音很轻。
风卷着火星掠过，没人回应。
他笑了笑，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枚铜钱。命运这东西，就像这铜钱，翻来覆去间，谁也说不清下一面是字是花。但他知道，自己总得选个方向，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