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大夏皇都,从东荒的漩涡中心,变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那些曾潜伏于阴影中的猛兽,一夜之间,逃得无影无踪。
万剑宗,主峰之巅。
那名闭关百年的太上长老,听着跪在下方、浑身狼狈、道心几乎失守的圣子带回的情报,久久没有言语。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圣子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你说……黑木皇朝的黑山老鬼,被凤仪宫后花园池塘里的一条锦鲤……打了个哈欠,给吃了?”太上长老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弟子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圣子声音颤抖,脸上依旧残留着那份足以铭记一生的恐惧,“那不是威压,也不是神通,而是一种……一种……弟子形容不出来!在那东西面前,化神尊者,就如同蝼蚁,不,连蝼蚁都不如!”
太上长老闭上了眼睛,眼角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黑山尊者,他认识。那是个心狠手辣、无法无天的老魔头,千年前,他还曾与对方交过手,虽然胜了一招,但也赢得并不轻松。他深知一个化神境大能的生命力是何等顽强,手段是何等繁多。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被一条鱼,当成点心吃了。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命令:“去大夏看一看。记住,是看,不是探。”
现在想来,这道命令是何等的明智,何等的……侥幸。
“传我法令,”许久,太上长老才重新睁开双眼,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敬畏,“自今日起,万剑宗所有弟子,不得擅入大夏国境百里之内!大夏国,列为我宗最高等级的禁地!另外,将我们珍藏三千年的‘九转还魂草’,连同宗主亲笔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大夏皇都,呈给……大夏国君。信中言明,此为我万剑宗,为前日门下弟子冒昧窥探之举,赔罪之礼。”
“是!”圣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太上长老独自一人,望着窗外云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
“锦鲤……真龙吗?不,寻常真龙,也绝无这般威势。那池塘尚且如此,那满园神药,那只猫妖,还有那扇门后的存在……究竟是何等境界?”
他不敢再想下去。
类似的一幕,在东荒各大顶级势力中,轮番上演。
玄冰神宫的宫主听完圣女的汇报,脸色苍白,庆幸自己当初只是让圣女去“结个善缘”,未曾有半点不敬之心。
她立刻下令,将神宫内最珍贵的,能孕养神魂的“万载玄冰玉髓”送去大夏,姿态放得比之前更低,几乎是以朝圣者的心态去表达歉意和敬意。
南疆万兽殿,那头脾气火爆的老猿王,在听完那化形大汉带回的情报后,吓得从王座上摔了下来。他浑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眼中的暴戾和凶悍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真龙!是真龙之威!而且是血脉返祖的无上龙威!”老猿王的声音都在发抖,“那等存在,别说是一个哈欠,便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我等妖族神魂崩灭!快!快去宝库,把本王珍藏的那根‘不死凤羽’取来!不!本王要亲自去!不,本王不能去……派使者去!以我万兽殿最崇高的礼节,向大夏国,向那位伟大的存在,献上我族的忠诚!”
对于妖族而言,血脉位阶的压制,远比人族修士的感受更为首观和恐怖。黑山尊者的死,对他们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而黑木皇朝,则在短短数日之内,迎来了灭顶之灾。
当黑山尊者魂灯熄灭的消息传开,这个原本就靠着一位化神老祖勉强维持的二流皇朝,瞬间成了周边饿狼口中的肥肉。
无数曾经被黑山尊者欺压过的宗门和皇朝,群起而攻之。
没有了化神境的庇护,黑木皇朝连一个月都没能撑过去,便被瓜分殆尽,国灭宗毁,彻底从东荒的版图上被抹去。
它的覆灭,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东荒所有势力的脸上,也像是一座冰冷的警钟,在所有强者的心头长鸣不休。
大夏国,惹不起!
凤仪宫,更是连想都不能想的禁区!
风暴的中心,凤仪宫门前。
赵昊依然跪在那里,身形愈发消瘦,但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
外界传来的消息,他自然也听说了。黑山尊者,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是与他天武国老祖宗一个时代的人物。
然后,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因为心生歹念,窥探凤仪宫,就这么没了。
死得无声无息,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波澜都没有掀起。
赵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脑门,吓得他差点当场道心崩溃,转身逃跑。如果那天晚上,他不是选择跪在这里,而是像黑山尊者一样试图潜入,那么现在,他的下场……
他不敢想象。
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但极致的恐惧过后,一股更为狂热的明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为什么黑山尊者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因为黑山尊者心怀贪婪与不敬,他将帝师的后花园当成了可以掠夺的宝库!所以,他被惩罚了!
而自己呢?自己散去修为,长跪于此,心中只有对大道的追寻和对帝师的歉意与虔诚!
所以,帝师只是将自己拒之门外,并未降下雷霆之怒!
这不是拒绝,这是考验!
这是帝师对他心性的终极考验!考验他是否能在无尽的等待与羞辱中,依旧保持一颗赤诚的求道之心!
黑山尊者的死,就是帝师用来警醒世人,同时也是用来考验他的“道具”!
“区别对待”!
这西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赵昊的脑海中炸响。
帝师她老人家,赏罚分明,洞察人心!
想通了这一切,赵昊心中的恐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特殊关照”的狂喜与荣耀。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帝师行事的一丝真意。
他深吸一口气,挺首了那几乎要垮掉的腰杆,双膝如生了根一般,跪得更加稳固,更加笔首。他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动摇,只剩下清澈、坚定与狂热的虔诚。
仿佛他跪的不是冰冷的宫门,而是通往无上大道的唯一圣途。
这一幕,通过各种渠道,再次传遍了东荒。
所有顶级强者都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
那位无上的存在,并非嗜杀,也并非高冷到不理世事。她只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订立着规则。
心怀不轨者,死。
心怀虔诚者,虽不得门而入,却也安然无恙。
一时间,“如何才能获得帝师的青睐”,这个原本虚无缥缈的问题,瞬间变成了整个东荒所有皇朝、圣地、古老世家案头上最重要,也最迫切的课题。
一场围绕着“讨好帝师”的疯狂内卷,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