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的天，变了。
当云曦准圣那道横跨亿万里的神虹，降临在东荒上空时，整个东荒的生灵，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得低垂下来，空气变得粘稠如水，灵气停止了流动，法则在哀鸣，在颤抖。
无数闭关的修士被惊得强行出关，口喷鲜血。
山林间的妖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朝着那气息来源的方向，致以最原始的敬畏。
这，便是斩我境准圣之威！仅仅是存在，就足以让一方低等世界的天地法则为之扭曲！
“好……好强的气息！”
大夏皇都，秦烈猛地冲出府邸，抬头望天，脸色无比凝重。他刚刚稳固的化神境修为，在这股威压面前，渺小得如同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倾覆。
但他眼中，却没有多少恐惧。因为他知道，在这座皇都里，还沉睡着一尊真正的神祇。
云曦准圣悬浮于九天之上，俯瞰着这片贫瘠的大地，眉头微蹙。
这里的法则果然残缺得厉害，灵气也稀薄得可怜。若非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支撑，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但她没有丝毫的骄狂与轻视。
那个能让锦鲤吞掉化神尊者的存在，那个能用一块石头承载完整因果大道的存在，其境界，绝非她所能揣度。
在未知而伟大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傲慢，都是取死之道。
她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气息，那股压得整个东荒喘不过气的威压瞬间烟消云散。她如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飘落，最终停在了大夏皇都之外的一座山峰上。
她没有选择首接进城，而是放出了一道温和的神念，如春风拂面，精准地送到了秦烈的耳中。
“大夏秦将军，瑶池云曦，前来拜访，可否一见？”
声音温润，姿态平和，没有丝毫准圣的架子。
秦烈心中一凛，瑶池？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这个名字，那是属于中天神州的无上圣地，是传说中的存在。
他不敢怠慢，但也没有卑躬屈膝。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冲天而起，飞向城外山峰。他代表的，不仅仅是大夏，更是帝师的脸面。
山峰之巅，云雾缭绕。
秦烈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准圣。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略带病容的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但秦烈知道，这正是修为高深到极致，返璞归真的表现。
“晚辈秦烈，见过云曦前辈。”秦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云曦准圣的目光落在秦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能看出，秦烈的根基无比扎实，体内神元雄浑，远超同阶，显然是得到了天大的机缘。她更加确定，此地必有玄机。
“秦将军不必多礼，我此来并无恶意。”云曦准圣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只为向将军打探一事，关于贵国的……帝师。”
秦烈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帝师而来。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自己所知、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从弹指灭蛮，到神鲤吞尊，再到御膳房的汤羹，他的语气平淡，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虔信。
云曦静静地听着，神情愈发凝重。秦烈的描述，比情报中的更加真实，也更加匪夷所思。
“将军所言，云曦信了七分。”云曦缓缓说道，“但此事关系重大，不知将军可有……能让我彻底信服的凭证？”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失礼，但她必须亲眼见证。
秦烈似乎早有所料。他郑重地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石子。
一颗平平无奇，在路边随处可见的，灰扑扑的石子。
“前辈，此物乃当初帝师为破蛮族大军，随手抛出之物。”秦烈双手捧着石子，递了过去，“帝师的神妙，晚辈言语万分之一都难以形容，或许，前辈能从此物中，窥得一二。”
云曦准圣的目光，瞬间被那颗石子吸引了。
她的神念何其强大，一眼就看出这石子材质普通，没有任何灵气。但就是这样一颗凡石，却让秦烈这位化神尊者，都露出了朝圣般的表情。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颗石子。
入手冰凉，质感粗糙，与凡石无异。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斩我境的强大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了石子之中。
轰——！
就在神念触碰到石子核心的刹那，云曦准…圣的脑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足以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毁天灭地的意志冲击。她看到的，是一片“无”。
然后，从“无”中，诞生了一条线。
那是一条交织着“因”与“果”的法则之线。
它不是某个人对因果大道的感悟，也不是某种神通的残留痕迹。它就是……因果大道本身！是它的本源！是它的具象化！是宇宙诞生之初，定下万物运转、众生命运的最古老、最核心的规则！
云曦准圣穷尽十万年苦修，斩去自身，触摸到的那一丝丝可怜的因果法则，在这条完整的、完美的、不容置疑的本源大道面前，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可笑得像是一场孩童的涂鸦。
“噗——！”
云曦准圣如遭电噬，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金色的准圣之血狂喷而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的准圣道躯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看透世事沧桑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凡人才有的情绪——恐惧！
极致的恐惧！
随即，这股恐惧又被一种更加狂热、更加激动的情绪所取代！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在接触到那本源大道的瞬间，被碾碎了，又被重组了。那困扰了她数万年的修行瓶颈，在这惊鸿一瞥的“道”面前，轰然破碎！她对大道的理解，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是真的……这一切，全都是真的……”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这……这不是圣人的力量……圣人，也只是在运用法则……而祂……祂在创造法则！”
她终于明白了。
东荒，真的有神！
最后一丝来自中州圣地的傲慢，彻底烟消云散。云曦准圣颤巍巍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因吐血而弄乱的衣襟，然后，朝着大夏皇都的方向，朝着那座在阳光下安静祥和的凤仪宫，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那曾是准圣高贵的头颅，此刻，却低得比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都要谦卑。
她怀着朝圣之心，迈开了脚步。
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她梦寐以求的、通往长生的圣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