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奴脸色骤变：“这、这……属下不是故意的，主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水球不敢往下放也不敢抱紧，额头都渗出冷汗。
这可是魔王带回来的，还是亲自吩咐照看的东西，要是哭坏了，他怕是得从这山头一路滚下去。
正在他手足无措时，
“行了。”一道低哑嗓音插入。
里修已经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眼那哭得小脸通红、整个人快把自己泡晕的阿景，眉头微皱，随即走了回来。
他一伸手，魔奴如蒙大赦般将水球小心翼翼递回。
结果还没等递到一半，那水球里正在撒泼的小人鱼忽然止住了。
真就……像是哭累了一样，突然安静了下来，小手抓着球壁，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等里修接过水球，她竟然咕噜一下从水中冒出头，鼻涕眼泪都还挂着，小嘴却已经往上咧，露出一个……带着讨好依赖的笑。
“啊。”
她还不会说话，只能啊啊的表示自己对里修都喜欢。
魔奴：……
魔王本人：“……”
“还会变脸？”
他眯了眯眼，将她举高了一些。小人鱼懒洋洋地靠在水球壁上，尾巴轻轻一甩，又开始吐泡泡了，像什么都没发生。
魔奴低头大气不敢出。
里修却忽然觉得有些新奇。
他平时最讨厌小孩。
尤其是哭闹不止的小孩。
但这只小人鱼不一样。
她不是真的胡搅蛮缠，反而像是……只认他。只要离了他就哭，回到他手上立马安静，还一脸奶兮兮的傻乐。
这种对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区别，让里修第一次感受到“偏爱”。
里修忽地勾起唇角。
“试试。”他又把阿景递过去。
魔奴：“……”
不敢接啊！
但魔王吩咐了，他只能颤巍巍地伸手，轻轻地、很轻很轻地再抱了一次。
“哇！！！”
阿景这回都没犹豫，眼睛一瞪，鼻子一皱，小嘴一张，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又起了，跟着水泡一起炸开。
里修啧了一声，单手一抓把她又拿回来。
刚一接过，那股撕心裂肺的哀嚎立即断了。
小人鱼仰着头，一边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一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嘴角还颤颤地上扬。
里修看了她一眼，忽地笑了。
“你这是……认我了？”
他是魔王，是世间最令人生畏的存在，曾经多少孩子夜里不睡都被父母威胁“再不乖就让魔王抓走”。
他自己都习惯了人类、精灵、妖种们对他的敬畏与恐惧，还有憎恨，甚至麻木到有点腻了。
可今天。
这只傻乎乎的小人鱼，不但不怕他，还一看不见他就哭，一回到他怀里就笑。
这算是……信任？
偏爱？
不是说人鱼是世间最纯静的存在，讨厌污秽之物吗？
里修也说不清，但他忽然发现。
这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他一边往殿内走，一边打发魔奴：“不用准备鱼缸了。你们养不住她。”
魔奴立刻俯身：“是！”
“去准备一口温水池，设上结界，然后再找条毯子。”他又补了一句，“别带金属扣子。人鱼好像会被金属伤到。”
魔奴一愣，连连应下。
魔王陛下……居然……
温水池很快准备妥当。
那是一间偏殿，四面雕花窗，池水温热无波，周围用魔丝挂帘围起，营造出一种柔软安静的氛围。
里修坐在池边，把水球往池中一放，小人鱼便“咕噜”一下滚出来。
她先是左右看看，确认自己被放在软软的、暖暖的地方后，便很安心地甩了甩尾巴，像是一只刚吃饱的小动物，开始无忧无虑地玩起水花。
“噗噜噗噜。”
泡泡一串一串地浮起，她小嘴鼓起，又瘪下去，小手在水中画来画去，偶尔还歪着脑袋看一眼坐在池边的魔王。
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他在不在一样。
确认完，就又安心地转头继续玩。
“……”里修低笑一声，眼中有光。
里修就那么蹲在池边，一动不动，手肘抵在膝盖上，赤红的眸子盯着水面。
池水不深，阳光从雕花窗洒进来，被水波折射得碎碎斑斓。小人鱼在其中自在地游来游去，尾鳍一摆一摆，带出细碎涟漪，像一团在光中舞动的银纱。
她有时候浮到水面，露出圆圆的脑袋，有时候又钻到水底去啃那片花瓣形状的软垫，偶尔还在水中画圈圈，吐泡泡，然后扑哧一声自己笑出声来，咯咯的，像某种小动物发出的奶音。
不像个会哭的。
也完全不像个怕生的。
反而像…
只把他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
这让里修有点搞不懂。
他是魔王。
从来没人主动靠近过他，更别说这种完全没有敌意、甚至有点黏糊糊的信赖。小孩子一见他，哪怕不哭，也会本能地往后躲。
可这小家伙。
她不仅不怕他，还一离开他就哭，回到他手里立马破涕为笑，现在在池子里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看他一眼，就像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啧……”
他摸了摸下巴。
他没做什么，也没释放什么魅惑魔法。
小人鱼不是应该最排斥黑暗、阴秽之物吗？更别说他这个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了。
她为什么偏偏喜欢他？
正在这时，
“哗啦！”
一道水花忽地泼上了他的衣襟。
银白色的小尾巴迅速地抽回去，在水中摆了两下，溅起一串晶亮泡泡。
而罪魁祸首，那只小人鱼，正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藏不住的得意。
“咯咯。”
她笑了，嘴角弯弯，小嘴微张，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命中目标”。
里修低头看了眼被溅湿的衣摆，眯起眼。
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了些。
周围空气微微一紧，魔压自他脚边悄然升起，水面隐隐泛起一道波纹。
可阿景却没感觉到怕。
她笑得更开心了，还“咕噜”一声转了个圈，又用小手拍了拍水面，溅出几颗泡泡。
奶呼呼的，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你这是在挑衅？”里修慢条斯理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