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再哭。”他冷声说，“再哭就…”
“啊。”
小人鱼直接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胸口，小声抽气。
像是小动物找到巢穴，不敢放开。
“……啧。”里修低低啧了一声，显然没了什么真正的怒意。
他伸出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戳了戳：“没听懂吧？小蠢货。”
小人鱼没出声，轻轻蹭了蹭，像是撒娇。
他终于忍不住一声低笑，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又随手往池边一甩：“乖一点。”
“啊？”
“不然就扔回池子里去。”
说着，他便真的松了手，把她轻轻扔回温池。
“扑通”一声，小人鱼落水。
尾巴翻起来，溅出一串泡泡，她在水里扑腾两下，冒出头，倒也没有再哭，只是继续望着他，发出小小的抗议叫声。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里修揉了揉额角，看向一旁还跪着的魔奴，“准备点奶给她。我要出门。”
魔奴吓得浑身一震：“奶、奶？”
“对，”他轻描淡写道，“昨晚从魔法学院带她走的时候，我看到她旁边放着个奶瓶。”
“……她不吃别的，只估计就是要这个。”他顿了顿，语气低哑，“应该是……平时就喝这个的。”
魔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东西，但还是赶紧磕头：“是、是，属下这就去找！”
“弄干净点，要是她吃出什么事情你们就等死吧。”里修又补了一句，眼角余光瞥见小人鱼仰头看他，像在认真听他说话。
她浮在水面上，小手扒着池壁，尾巴在水下一摇一摆，已经不哭了，只是小声“噗噜噜”地冒泡。
像是在哄他。
“……真是。”他低声道，“麻烦。”
说完，终于转身离去。
但在踏出门前，他又停了一下，头也没回地吩咐：“她吃完了，再哄她睡一觉，谁要是吵到她，我就把你们全炖了。”
“是！！”
魔奴连滚带爬地去准备。
而温池之中，小人鱼泡在温暖的水里，听见“奶”的那个字时眼睛一亮，尾巴一甩，便朝水边游过去。
她并不完全听得懂那些命令，但她知道一件事：
只要那个人回来，她就不怕了。
她还小，语言还未开化，世界残缺破碎，记忆支离破碎。
但她知道他的气味，知道他手掌的温度，知道他出现时，周围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魔王一走，温池边霎时松了气。
方才跪伏在地的魔奴连忙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四周，确认那道沉重的魔力气息已经彻底离开后，这才敢低声咕哝一声：“呼……走了，真走了。”
旁边几个负责打扫温池与看护的魔奴也探头探脑凑了过来。
“哎，你们看她，她现在不哭了。”
“还真是只认主的小玩意儿。”
“可不嘛，哭得昏天黑地的，一见主人就乖得不行，这也太懂得看脸色了吧？”
“你管这叫看脸色？你怎么不说她有点眼光，知道谁能保她命。”
几句调侃在温池边低低响起。
魔奴们个个小心谨慎，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惊动了那个刚安静下来的小祖宗。也没人敢对这条突然出现的小人鱼有任何冒犯之语，毕竟魔王今天亲口下了命，谁吵她，谁死。
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念叨。
“魔王以前可从来不管这些事。”
“对啊，上一次有魔宠闯入温池，不小心把他披风刮脏了，直接就被剁了扔锅里。”
“这只小东西运气好，生得漂亮是一个，关键是粘人粘得恰到好处，你们看她，扒着池边，好像还在等魔王回来。”
池水边，小人鱼正托着腮仰着头，尾巴一下一下拍着水。
听到有人动，她偏头瞧了一眼，一双眼睛润的，像是刚被擦干的露珠。
那模样让几名魔奴不由得咂舌。
“你说她会不会也不是普通人鱼啊？听说东海那边有个什么稀有血统，一出生就带异力的。”
“也许是魔王抓她回来炼什么术式的？”
“炼什么术式还喂奶？怕不是一边炼一边喂？”
“也对……可惜了，长这么可爱的脸，要真被吃了……”
他们低声议论，倒也不是出于同情，更多是猎奇。
魔域本就是吞噬弱肉的地方，活着的东西大抵都是临时的。就算是魔王的宠物，谁也不能保证明天还在不在。
“行了行了，别看了，主人要奶，快去找。”一名年长些的魔奴催促，“那东西在我们魔域可是稀罕货，得赶紧找找，别真让她饿着。”
“我去药斋那边碰碰运气。”
“我看看冷库里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凝乳石。”
“我试试给她泡点甜浆糊，看她喝不喝……”
几人很快散开，分头奔走，留下一个留守的魔奴留在温池旁看着她。
小人鱼看着他们走远，咬着小手指低声哼了一声，又开始吹泡泡。
那泡泡一串串从水面浮起，撞破，又浮起，发出细微的“噗噗”声。
她不再哭了，甚至隐隐有点精神起来，像是刚刚撒过娇又成功要到关注的小孩。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魔法学院却是另一番场景。
白塔高耸，结界森严，魔法师们进进出出，神情肃穆。
位于东翼边缘的一处封锁区域，几个高阶导师聚在一起，气氛沉重得像是罩了一层冰。
“所以你是说……一夜之间，学院被魔族入侵，但没人出事，也没东西不见，就被偷走了一条人鱼？”
“是。”那位负责看护的年轻女魔法师，眼圈红得仿佛风一吹就要碎掉，“我昨晚见她睡着就带着助理离开，没想到那该死的魔族把她偷走了！”
“怎么会毫无动静？！”
“温池结界完好，没有任何暴力破坏痕迹。”
“监控魔眼也看不到任何入侵记录！”
“你是说，那只……那只魔族，不费一兵一卒，就从我们魔法学院里偷走了一条人鱼？”
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沉默了半晌。
“那条人鱼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生物。”有人咬牙道，“毕竟人鱼肉对他们来说可是大补。”
“那个魔族肯定早就盯上了。”
“也许已经被炼化了。”有人低声道。
“不要再说了！”年轻女魔法师一拍桌子，眼泪掉下来，“她才三岁！！她什么都不懂，就、就会哼哼两声，还是个小宝宝，结果就因为我的疏忽……”
她声音哽咽得发抖。
“魔族……魔族那群畜生……她被抓过去肯定撑不过一夜。”
没人接话。
所有人都低头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