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琉璃宴惊西座
侯府后厨蒸腾的热气里，林晚将最后一碟雕花萝卜摆盘完毕。指尖捏着细银签，小心翼翼地在萝卜薄片上勾勒出缠枝莲纹，晶莹的汁水顺着刀痕渗出，在晨光下泛着碎钻般的光泽。
"林娘子，时辰到了！"门外传来小厮急促的脚步声。
林晚深吸一口气，解下染着酱汁的围裙。自半月前侧妃刁难失败后，侯府上下对她的态度微妙转变，如今这场由裴昭亲自操办的厨艺大赛，既是扬名立万的机会，也是各方势力暗中较劲的修罗场。她目光扫过案台上备好的二十道菜品——从荔枝酿虾球到翡翠白玉盅，每一道都藏着现代料理的巧思。
穿堂风裹挟着丝竹声飘来，前厅己然热闹非凡。林晚抱着食盒穿过回廊时，正撞见江砚倚在朱漆廊柱旁，玄色劲装外披着侯府侍卫的银鳞甲，腰间软剑泛着冷光。见她走来，他首起身子，喉结动了动："小心侧妃......"
"我当是谁在这儿说悄悄话？"尖利的嗓音打断对话。侧妃王若柔款步而来，茜色襦裙上绣着金线牡丹，眉间朱砂痣艳得刺目，"林娘子这是要去献丑？可别像上次一样，端些馊菜坏了侯爷的兴致。"
林晚福了福身，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多谢侧妃娘娘关心。只是这厨艺之道，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她瞥见王若柔袖中若隐若现的帕子——正是上次诬陷她时用的香帕，不由冷笑。
前厅高台上，裴昭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长衫随意系着暗纹绦带，苍白的脸色因期待泛起淡淡红晕。见林晚出现，他眼中亮起微光，正要开口，却被旁人抢了先。
"听闻林娘子厨艺新奇，张某今日特来领教！"说话的是京城醉仙楼主厨张鹤年，大红色云锦长袍上绣着金色饕餮纹，身后徒弟抬着的食盒上贴着御赐金牌。他朝裴昭行礼后，目光落在林晚身上，"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真本事？"
林晚不慌不忙打开食盒，十二道玲珑小巧的菜品依次排开。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道"琉璃荔枝"——剔透的水晶球里，荔枝果肉悬浮在琥珀色的汁液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是......"张鹤年凑近细看，突然变了脸色，"分子料理？你怎会这等西域奇术！"
林晚轻笑："张师傅见多识广，却也这般大惊小怪。这不过是将荔枝汁凝成果冻，再用海藻胶制成水球罢了。"她拿起银匙轻敲水晶球，水球应声而破，清甜果香瞬间弥漫全场。
裴昭接过试吃，入口先是冰凉弹牙，咬破水球的刹那，荔枝的甘美在舌尖炸开。他抬眼望向林晚，目光中满是惊艳："竟能将荔枝的鲜度封存得如此完美，当真是巧夺天工。"
张鹤年脸色铁青，一挥手，徒弟立刻捧上他的得意之作"龙凤呈祥"。整只烤乳猪被雕成凤凰模样，口中衔着用鱼翅摆成的龙，造型华丽至极。然而当众人品尝时，却发现肉质干柴，调料过重，纷纷皱起眉头。
"这......"张鹤年额头冒出冷汗，"定是路上颠簸坏了火候！"
就在这时，侧妃身边的侍女突然尖叫："呀！林娘子的菜里有虫子！"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琉璃荔枝的盘子里，赫然躺着一只蠕动的青虫。
林晚瞳孔微缩，转瞬恢复镇定。她拈起青虫，放在鼻尖轻嗅，突然笑出声来："侧妃娘娘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妙啊。可惜这虫子身上带着茉莉香，正是娘娘您常用的熏香味道。"
王若柔脸色骤变："你血口喷人！"
"是否血口喷人，问问厨房的张婶便知。"林晚转向角落的老厨娘，"方才张婶亲眼看见娘娘的贴身侍女潜入后厨，不是吗？"
老厨娘颤抖着点头，王若柔踉跄后退，妆容因惊恐变得扭曲。裴昭眼神一冷，正要发作，却被林晚抬手拦住。
"不过是一场误会。"林晚重新摆上一道新菜，"这道'雪霁红梅'，还请各位品鉴。"雪白的山药泥堆成小山，点缀着用草莓汁染成的红梅，清香扑鼻。
宾客们的注意力很快被新菜吸引，啧啧称赞声中，林晚悄悄退到角落。江砚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递来一块帕子："手还抖？"
林晚这才发现自己指尖微颤，接过帕子擦拭时，触到江砚掌心的薄茧。她抬头，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小心！"江砚突然揽住她的腰往后一拽。一支淬毒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发出"叮"的脆响。
宾客们顿时大乱，裴昭猛地起身，却因动作太急咳出鲜血。江砚己抽出软剑，剑光如电，将暗处的刺客逼出。林晚抓起案台上的花椒粉，扬手撒向刺客面门。
刺客惨叫着捂住眼睛，江砚趁机制住对方。撕开蒙面巾，赫然是醉仙楼的帮厨。张鹤年脸色惨白，瘫倒在地："不关我的事！是有人买通我......"
混乱中，林晚感到腰间一紧，被拉入熟悉的怀抱。裴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可有伤到？"她正要回答，却见江砚转身时，左臂渗出鲜血——方才替她挡了一剑。
"江砚！"林晚挣脱裴昭，奔到江砚身边。他低头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小伤，不碍事。"
裴昭望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心口泛起酸涩。他强撑着走上前，声音虚弱却坚定："今日这场闹剧，到此为止。林娘子的琉璃宴，当为天下第一。"
夜色渐深，林晚在后厨收拾残局。烛火摇曳间，两道身影先后而至。裴昭倚在门框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明日，随我入宫面圣如何？你的厨艺，该让更多人见识。"
还未等她回答，江砚从阴影中走出，将伤药放在案上，语气淡淡："先顾好自己的伤。"
林晚望着两人，突然觉得这侯府的夜，比想象中更漫长。窗外，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似是预见了即将到来的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