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时推开病房的门，刚跨进去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的望着窗外的罗叶。
听到动静，罗叶转过头来，看到是宋与时，突然弯起嘴角。
“宋与时，谢谢你。”
既而，笑容隐去。
“宋与时，对不起。”
宋与时听着这毫无条理的两句话，心下却是了然。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你不必跟我说这两个词。”
罗叶低下头，不知情绪。
“打小我就觉得自己特能干，凡事都要争个出头，总是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对的，想做什么都是凭心而为，很少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可等到出了事我才发现，没有身边人的帮助，我其实什么也干不成。”
然后，她抬起头来，充满雾气的双眼首首闯进宋与时的眼。
“我一个人根本留不住他，我这么无能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从年少开始，罗叶便是宋与时心中的英雄，是耀眼的存在，何曾看到过她如此脆弱的样子？
他清了清嗓子，暗哑地开口。
“那么，现在你决定放弃了吗？”
罗叶愣了愣，随机眨了眨眼，逼退了眼中的湿意。
“不！”
宋与时看着那张恢复清亮的脸，轻笑出声。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罗叶。既然你不放弃，那么我就帮你，这是我自愿的。或许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我们一致的需求。”
“只是，与时，要对不起你了。”
“不，是你帮我完成了一个年少时的梦，也帮我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我是个生意人，不亏。”
罗叶笑了。她望着眼前这个从年少便熟悉的男人，才明白，他们都跨越了年少无知，在漫漫岁月中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宋与时走出病房，掏出手机看了看。一个未接，一条微信。
未接是方梨的。与她约定回家的时间己经过了，估计是来催了。
微信来自一个曾经认识的人。宋与时想了一下，记得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客户，跟自己的朋友还有点沾亲带故，随即点开。
一个视频。
看完，宋与时彻底沉了脸。
退出微信界面，他拨通了杨旭的电话。
“杨旭，有个事你帮我去查一下。”
挂断完电话，宋与时捏着手机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家。
既然决定了，他便不喜欢拖泥带水。
打开家门，意料之外的一片漆黑。
走进房间，也是空无一人。
方梨去哪儿了？她应该己经在家等他了呀？
刚刚下定的决心一下子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开始焦躁，在客厅来回踱步，拨打方梨的手机。
铃声响起，没几声便被挂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与时想再打，突然愣住了。
他想起之前挂断过的方梨的来电，她是否也是一样在未知等待中焦躁不安？
宋与时的心仿佛被捏住了般，呼吸中夹杂着痛。他真的，好像，无意中伤害她太多。
不管是主动还是无意识的。
乱麻需要快刀斩，长痛不如短痛。
宋与时抿了抿嘴，心里终是下定了决心。
正准备再次拨打电话，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指纹锁叮叮咚一声，方梨急匆匆推门而入。
“与时，你回来了？”方梨看到站在客厅中的宋与时瞬间亮了眼眸，连语气也染上了兴奋之情，“手机没电了，我正想着回来充电给你回电话呢！”
方梨边说边快步走到到宋与时身边，把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时笑得弯弯的，映在灯光下，眼角下仿佛遗落下了点滴星光。
宋与时盯着这张笑脸有些失神，身体内却不由自主地疼起来，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不断地扎着他西肢百骸，疼得密密麻麻。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清了清嗓子，他找回点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己经暗哑得不像话。
方梨顿了下，空着的手下意识地碰了下口袋，但却没伸进去。
“饿了，去楼下吃了碗酸辣粉。”
宋与时望着近在眼前的令人缱绻的脸，脚向后挪动了一下，稍稍拉开了与方梨的距离。
“阿梨，我有话跟你说。”
方梨因为一个猜测而雀跃的心情在此时终于平定下来，也才终于发现宋与时与以往不同的疏离，多日来不安又涌上心头。
“你想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
宋与时面色清冷，淡淡开口。
方梨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紧紧地盯着宋与时。
宋与时不敢躲闪，望着方梨逐渐浮现水光的双眼，再次开口。
“方梨，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方梨似乎听到自己在问。
宋与时轻晃了下脑袋，再次望着方梨：“因为我爱的人回来找我了，我打算跟她结婚。”
“结婚？爱人？”方梨呢喃这两个词，不陌生，却让她理解不了。
宋与时努力睁大眼睛，吞咽一口，继续说道：“是，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两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一起。现在她回来了，我们还想在一起。”
信息量有点大，方梨一时回不过神。
她该说些什么？她应该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对不起你，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忘记我，好好生活，以后一定能遇到一个比我好的。”
宋与时顿了顿，复又开口：“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本来就只写了你的名字，现在也不用做什么变更，你收下，就当是我的补偿。”
“我不要这些......”方梨声音哽咽，双眼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滴下血来。
“对不起，阿梨。”宋与时终是不再看她，偏头挪开了身子。方才那份针扎般细密的痛此刻像是被无限放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下。
方梨像是反应过来般，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宋与时的衣袖。
“你是开玩笑的吧，与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好吗？”
哀求的语气彻底让宋与时沦陷，方梨何时有过这样的脆肉？他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得狠力从方梨手中扯出衣袖，背转身，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结婚了。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是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我需要你！”方梨在身后轻轻地说。
宋与时像是被钉住了般，一动不动，垂在两边的手却不由得捏紧。
“明天我会来收拾行李，之后你就改了大门密码吧。”
像是逃离般，一说完，宋与时便急急往门口快步走去。
“宋与时！”
方梨突然大声叫住了他。
“不要走！”
宋与时的手刚触在门把上，便停住了。
“阿梨，对不起！”
宋与时开门走了。
方梨死死地盯着紧闭的门，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缓缓地蹲下，紧紧地抱着自己，努力想稳住自己，可周遭却响起了无数的声音，狰狞的、嘶吼的、刺耳的、嘈杂的，从西面八方朝她聚拢，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的头越来越涨，越来越涨痛。
突然，那些声音瞬间消逝，只留下回荡在空气中的余音。
她反抗过，逃跑过，想要改变过，可到头来依然抵不过命数。
宋与时也不要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手垂挂到了身侧，最后的光亮也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