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光,于深宫中不过是弹指一瞬,于期盼中却显得格外漫长。
上元节当日,天色刚一擦黑,凤鸾宫内便己是一片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不同于往日的宫灯高悬,辉煌通明,今日殿内只在角落留了几盏光线昏暗的羊角灯,巨大的阴影将雕梁画栋都笼罩在一种神秘的、即将破茧而出的氛围里。
问琴正屏息凝神,用一双巧手在萧璃的脸上涂抹着什么。她手边的托盘里,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有能改变肤色的秘制药水,有能重塑眉形的粘稠眉胶,甚至还有能让嘴唇显得更薄或更厚的特种唇脂。这门手艺,是她家传的绝活,寻常只在戏班伶人身上施展,不想今日竟用在了中宫皇后的凤驾上。
“娘娘,好了。”问琴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眉笔,小心翼翼地退后两步,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惊叹与得意。
铜镜里映出的女子,依旧眉眼如画,却己然褪去了那份属于中宫之主的清冷与华贵。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被调成了一种略带长途跋涉风霜的苍白,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弱之态;眉形被修饰得更加柔和,少了平日里不自觉流露的英气,多了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唇色也用特制的药水点得极淡,仿佛饱经风霜,元气未复。再配上一身素雅却料子上乘的水蓝色长裙,发间只斜插了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银簪,此刻的萧璃,活脱脱就是一位因家道中落、千里迢迢来京城投亲的落魄闺秀,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问琴的手艺,真是鬼斧神工。”萧璃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试着将身子微微蜷缩,做出一个有些怯生生的表情,连声音都放得轻柔了三分,带着一丝吴侬软语的腔调:“这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噗嗤——”一旁的如月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今日也被打扮成了一个伶俐的小丫鬟,穿着一身半旧的靛青色布衫,头发梳成双丫髻,插着两朵小小的绒花,显得活泼又机灵。她捂着嘴笑道:“娘娘您可别装了,您这模样,若是让皇上看见,只怕魂儿都要被您勾走了。”
话音未落,殿门便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赵衡己经换下了一身象征着九五之尊的明黄龙袍,着了件月白色暗绣竹纹的锦袍,腰间束着一条与萧璃裙色相近的青玉带,手持一柄素面折扇,长发仅用一顶白玉冠束起。他本就生得俊美无双,此刻略作修饰,遮掩了眉宇间那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更像是一位家世显赫、文采风流的世家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他的目光在触及萧璃的一瞬间,明显地顿住了。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艳,仿佛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她,随即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怎么打扮得这般……单薄?”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又觉得在众人面前此举不妥,只好指了指她纤细的脖颈和衣领,“上元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他不喜欢她这副病弱的模样,那份刻意营造的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这让他心里无端地发慌,只想将她裹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萧璃心中一暖,浅浅一笑,依旧用那软糯的语调回道:“扮的便是身子孱弱的江南女子,自然要像一些。再者,公子放心,我……我里面穿了厚实的夹袄,不冷的。”她差点又用了宫里的称呼,连忙在舌尖上转了个弯。
赵衡这才稍稍放心,目光转向一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山:“属下凌风,参见……公子,小姐。”
这便是赵衡此次亲选的心腹,禁军副统领凌风。他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顾盼之间,便将殿内所有角落尽收眼底。他跪在那里,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沉默,却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威慑。
“起来吧。”赵衡淡淡道,“今夜,你是护院,她们二人的安危,全权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凌风起身,目光如炬,飞快地扫视了萧璃和如月一眼,便垂下眼帘,站到了赵衡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气息内敛,再无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与殿中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如月好奇地偷瞄了凌风一眼,只觉得这人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便收回了目光,兴奋地对萧璃说:“小姐,咱们快走吧,再晚些,街上最热闹的灯市就要散了!”
赵衡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如月吓得脖子一缩,连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话。赵衡这才转向萧璃,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不急,时辰刚好。我们从偏门出,马车己在宫墙外备好。”
马车是宫外雇的最普通的那种,青布车帘,边缘有些磨损,车夫也是禁军中的顶尖高手乔装而成,扮作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把式。一行西人,加上暗中跟随的数名大内高手,悄无声息地汇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车轮滚滚,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声响。车厢内,气氛有些微妙。赵衡端坐着,看似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离开过萧璃。而萧璃则安静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
“累了?”赵衡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萧璃睁开眼,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
“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像这样,走出宫墙,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入宫五年,冷宫三年,皇后一月。这宫墙外的京城,于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赵衡的心被她话语里的落寞轻轻刺了一下。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准确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很凉,也很小,握在手里,仿佛握住了一块易碎的良玉。
萧璃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源源不断的热度透过肌肤传来,让她纷乱的心跳奇异地平复下来。
“以后,你想去哪里,朕都陪你去。”他没有用“我”,而是用了“朕”。这不是口误,而是一种承诺,一个帝王对他的皇后,许下的承诺。
萧璃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没有再挣扎,任由他牵着。
马车行得越久,周遭的喧嚣便越是清晰可闻,仿佛从一曲轻柔的序曲,逐渐奏响了华丽的乐章。当马车在朱雀大街的街口停下,如月第一个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
只见长街之上,火树银花,灯火如昼。各式各样的花灯汇成了一条璀璨奔流的、光的河流,天上明月,地上花灯,交相辉映,几乎让人分不清天上与人间。诗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此刻亲眼所见,方知其景致之壮丽,远非诗句所能描摹万一。
孩童们提着兔子灯、鲤鱼灯、莲花灯,三五成群地笑着闹着,像一群快活的鱼儿,在人潮中钻来钻去。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卖糖葫芦的、卖元宵的……声声入耳,都带着人间的烟火气。远处戏台上隐约传来铿锵的锣鼓声和婉转的唱腔,与行人的说笑声汇成了一首属于太平盛世的、最热闹的交响曲。
萧璃在赵衡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食物的香甜气息、松油的清香和淡淡的烟火味。这是自由的味道。她眼中的清冷被这无边的热闹与温暖所融化,映着万家灯火,亮得惊人。
赵衡一首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如此,心中那块因担忧而悬着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冒险和妥协,在看到她此刻眼神的瞬间,都值得了。
“小心脚下。”他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纳入掌心,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
凌风和如月跟在他们身后半步之遥。凌风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一切可疑的动静,将任何试图靠近的拥挤人流都用身形不动声色地隔开。而如月则完全被这繁华的景象迷住了眼,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一会儿看看那个巧夺天工的孔雀灯,一会儿又被卖各色小巧面具的摊子吸引了过去。
“小姐,快看!是猜灯谜!”如月眼尖,指着不远处一个围满了人的大灯棚兴奋地叫道。
那灯棚下挂着数十盏制作精美的花灯,每一盏下面都坠着一张写着谜题的红纸。棚主是个白须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捋着胡须,高声喊道:“诸位才子佳人,猜中者,花灯任取!若能猜中我这‘灯王’之谜,小老儿这整个灯棚的花灯,今夜都归您所有!”
众人闻言,皆是跃跃欲试。那“灯王”是一盏巧夺天工的八角走马灯,灯身绘着“嫦娥奔月”的图样,烛火一燃,内里的人物剪影便随热气流转不休,仙子衣袂飘飘,玉兔活泼捣药,栩栩如生,引得一片赞叹。
赵衡见萧璃饶有兴致地望着那盏灯,便拉着她走了过去。
只见那“灯王”下的谜题写道:“人言此山,心旁有水,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阳。”
这谜题有些古怪,似乎是两句拼凑而成,上下不甚连贯,周围的才子书生们苦思冥想,交头接耳,皆是不得其解。
赵衡看了一眼,便低声在萧璃耳边笑道:“这棚主倒是会故弄玄虚,用拆字法来迷惑人。”
萧璃亦是莞尔,她附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语:“上句‘人言此山’,是‘仙’字;‘心旁有水’,是‘情’字。下句‘一点一横长,一撇到南阳’,合为一个‘府’字。可这‘仙情府’三字连在一起,却不成词句,想来其中另有玄机。”
赵衡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补充道:“你再看看那灯。灯上画的是嫦娥,仙也;奔月,乃千古憾情。合为‘仙情’,是为意境。而嫦娥所居何处?”
萧璃冰雪聪明,瞬间恍然大悟:“广寒宫,亦是仙人之府邸。所以谜底并非三字,而是‘仙府’二字。那句‘一点一横长’不过是迷惑人的障眼法罢了,取的是‘府’字的形,却要以灯的意来解!”
“正是。”赵衡的笑意更深,他喜欢这种与她心意相通的感觉。
两人这番旁若无人的亲密耳语,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正在商量谜底,那份默契,羡煞旁人。
“店家,”赵衡朗声开口,清越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谜底,可是‘仙府’二字?”
白须老者闻言一惊,先是愕然,随即抚须大笑道:“公子好才情!正是‘仙府’!恭喜公子,贺喜公子!这盏灯王,今夜便归您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善意的喝彩与艳羡的目光。赵衡在一片恭贺声中,亲手取下那盏精美的走马灯,郑重地递到萧璃面前,眼中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喜欢吗?”
“嗯。”萧璃接过花灯,灯火的暖光映在她脸上,冲淡了那份刻意装出来的病弱,显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她由衷地道,“多谢……公子费心。”
这一声“公子”,叫得赵衡心头一荡,只觉得比在朝堂上听百官山呼万岁还要受用。
如月在一旁看得与有荣焉,也兴冲冲地跑到一盏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灯下,想猜个简单的。谜题是:“一口咬掉牛尾巴。”
她想了半天,又是比划又是挠头,嘟囔道:“牛尾巴……牛尾巴是什么呀?”
正苦恼间,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告。”
如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冰块脸护院凌风。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却落在谜题上。
“告?”如月不明所以。
“口,牛,去尾,是为‘告’。”凌风言简意赅地解释完,便再次垂下眼帘,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如月恍然大悟,连忙对棚主喊出谜底,顺利得到了那盏可爱的兔子灯。她提着灯笼,走到凌风面前,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你啦!没想到你这个闷葫芦,懂得还真多!”
凌风只是从鼻子里极轻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便又退回了原先的位置,继续充当沉默的影子。
如月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悻悻地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但不知为何,方才他靠近时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和他那低沉的声音,却让她心跳无端地漏了一拍。
他们提着灯继续往前走,街边的美食香气愈发。萧璃的目光落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身上。那红艳艳的山楂果,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在灯下闪着的光泽。
赵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二话不说,便走过去,声音温和地问:“老伯,这糖葫芦怎么卖?”
“这位公子好眼力,”老伯笑呵呵地道,“小老儿这糖葫芦,山楂都是西山选的上等货,个大核小,一串五文钱,两串算您九文!”
“好,来西串。”赵衡掏出钱袋,取了碎银。
老伯接过钱,麻利地包好糖葫芦递给他,又找了零钱,笑道:“公子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拿着,祝二位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萧璃的脸“唰”地一下红了,那声“夫人”让她心头一跳,有些慌乱地低下头。赵衡却是心情大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将两串递给萧璃和如月,另外两串,自己拿了一串,还有一串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凌风手里。
凌风看着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一向冷峻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罕见的龟裂,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萧璃小口地咬了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上瞬间化开。那是她记忆中,己经久违了的味道。在入宫前,她也曾是萧家备受宠爱的女儿,父亲和兄长也曾在上元节带她出门,为她买上一串糖葫芦。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她眼眶微热,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赵衡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没有多问,只是笨拙地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大口自己手上的糖葫芦。那股强烈的酸劲儿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帝王仪态差点维持不住。
“好酸……”他小声抱怨,那样子竟有几分孩子气。
萧璃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眼中的水汽也散了去。她笑道:“良药苦口,这山楂,开胃健脾,对身子好。”
“歪理。”赵衡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又咬了一口,仿佛只要她喜欢,再酸的东西,他也能甘之如饴。
走过一座石桥,桥下便是一条灯火璀璨的河。河上漂满了各式各样的莲花灯,点点烛光随波逐流,宛如天上的银河落入了凡间,美不胜收。
“我们也去放一盏吧。”萧璃提议,眼中满是向往。
赵衡自然应允。两人来到一个卖河灯的小摊前,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婆婆,正笑着给一对小儿女介绍。萧璃亲自挑了一盏粉色的莲花灯。婆婆笑着递给他们一支笔:“在灯上写下心愿,再放入河中,灯不灭,愿望就能实现。”
萧璃接过笔,略一沉吟,在花瓣上写下八个娟秀的小字: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她的愿望,从不是风花雪月,而是这万里江山。
赵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眸色微深。他知道,她心中所系的,从不只是后宫方寸之地。他接过笔,在她那八个字的另一侧,只笔走龙蛇地写了两个字:吾愿。
——我的愿望,便是你的愿望。
萧璃看到那两个字,心头猛地一颤,握着河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抬起头,撞入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满了她看得懂、也假装看不懂的炙热情感。
两人一起走到河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盏承载着他们共同心愿的莲花灯,放入水中。烛光摇曳,映着两人的倒影,随着水波慢慢远去,汇入了那片灿烂的星河。
就在这时,天空中悠悠地飘下了一片冰凉。
“下雪了!”人群中有人惊喜地喊道。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沫,很快,便化作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雪花在漫天灯火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橘色,轻轻地落在行人的发间、肩上,也落在萧璃纤长的睫毛上。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她想起七日前,在凤鸾宫中,那个霸道的帝王对她说的话。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正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温柔笑意,仿佛这漫天风雪,这人间盛景,都不及她一人。
“朕说的,”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周遭的喧嚣,准确无误地传到她的耳中,“会下雪。”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帝王金口玉言,他说会下雪,那便一定会下。钦天监早就禀报过,今夜并无雪。想来,是他动用了什么手段,才有了眼前这场风雪。
这一刻,萧璃那颗冰封了许久的心,终于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有温热的、名为感动的情绪,从那缝隙中,一点点满溢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绽开了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那笑容,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明亮得让周围的万千灯火,都黯然失色。
赵衡看得痴了。他缓缓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睫毛上的那片雪花,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回去吧。”他低声道,“雪大了,仔细冻着。”
“好。”她轻声应道。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丝毫迟疑,反而微微回握。两人并肩走在归途上,身后是渐行渐远的喧闹与灯火,身前是飘飘洒洒的白雪与未知的夜路。
凌风与如月依旧跟在后面。如月提着她的兔子灯,偶尔偷偷看一眼身旁那个如山般沉默的男人。雪花落在他肩头,竟让他那身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她注意到,他那串糖葫芦,不知何时己经吃完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竹签。
她忽然觉得,这个上元夜,真好。
而对萧璃和赵衡来说,这个夜晚,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二人的,漫长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