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苑，沈淮之看着桌上的包袱，眼中有几分玩味。
虽然只有区区八十两，却引起了沈淮之的极大兴趣。
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竟然歪打误撞，赢了这场赌局。
他也是不经意间，撞见了那丫鬟眼中的愤懑与不甘，见她又假惺惺过来规劝，于是起了捉弄之心。
虽然那丫鬟掩饰得很好，可眼神不会骗人，她眼中的笃定和胜券在握，让他颇感意外。
于是沈淮之加大了赌注，故意压她一头，为的就是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原来是在憋大招，也确实有几分能耐。
只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水井里的水是怎么源源不断地冒上来的？
还有一点很奇怪，这丫鬟好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在众丫鬟中脱颖而出。
她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和从容，也是其他丫鬟无法比拟的。
府中丫鬟在他面前无一不是谨小慎微，恭恭敬敬，唯独这丫鬟，不仅对他毫无敬畏之心，还敢肆无忌惮打量他，甚至要求改名，那种无畏与自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奴婢吗？
真不知这种自信的底气源自何处？难道是无知者无畏？
沈淮之转身对身旁的阿卓道：“去，给我打听打听，刚才那丫鬟是不是府中新来的，身世如何？”
“是，小的这就去。”阿卓应了声，一溜小跑出去了。
沈淮之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物，心不在焉地摆弄片刻后，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写有奇怪字符的小纸条，纸条颜色淡黄，薄如蝉翼，字符很小，弯弯曲曲，密密麻麻，透露出一种诡异。
这是前些天，侯府暗卫截获的。
更诡异的是在一只喜鹊身上截获的。
那只喜鹊一首在侯府后院盘旋，一连三天，于是引起了暗卫的注意，捉住后，就在浓密的羽毛下发现了这个纸卷
可沈淮之一首无法参透这些字符的含义，虽然他己经找人进行了研究，却一首没有头绪。
这东西，乍看像个符，可他知道，远远没面儿上那么简单，他猜想，这些字符应该是用于传递消息的特殊密语吧。
早有暗探传递过消息，说天启一首在秘密培养细作，难不成……侯府进了细作？
能训练出喜鹊做信使的人，也算是个人才，为什么会在后院盘旋？难道后院有情况？
于是他派人继续盯着喜鹊，自己也抽时间过来看看，好巧不巧，让他碰上这样一出好戏……
不一会儿，阿卓就回来了。
进门就说：“世子，还真让你猜对了，那丫鬟确实是府中新来的，签的死契，被安排在后院干杂役，上月因给二公子下，被二公子收拾了，听说打了二十个板子，差点没打死。”
阿卓心有余悸地咋舌，接着又道：“话说这丫头胆儿也真够肥的，刚来就敢干这事儿。”
沈淮之想起那双澄澈的眸子，颇感意外，喃喃道：“野心不小，看样子挺有追求。”
阿卓惋惜道：“野心虽大，可惜入了奴籍，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听说，她自幼丧母，爹爹只是个酸秀才，因家乡连年饥荒，便随爹爹一路跋涉，从吉州逃荒到京都，可惜她爹途中不幸染病，为给爹爹治病，这才去牙行签了卖身契。可惜拿到钱后也没治好她爹的病，终是撒手人寰，走了。
如今，她无父无母又举目无亲，只剩下伶仃一人了。”
沈淮之眉心微皱，“吉州？”他心中默念，神情若有所思……
* * *
两名婆子搀扶着钱嬷嬷回到了她独居的小院。
不久小蝶也跟了过来，她是过来守夜的，毕竟钱嬷嬷是替她出头，才被踢了，她总该表示表示。
钱嬷嬷躺在床上，呼吸声沉重，时不时地从胸腔发出一阵阵啰音。
小蝶见她唇角还残留着血迹，连忙掏出帕子，想要为她擦拭。
谁知钱嬷嬷忽然脸色突变，侧过身子，抓过她手中的帕子，捂住嘴，就是一阵闷咳……
当帕子拿开时，洁白的帕子己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小蝶大惊：“嬷嬷，我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钱嬷嬷摆手：“不必，扶我去净尘苑。”
“可是你的伤……”
“不打紧……咳咳……”
说着又是一阵闷咳。
钱嬷嬷每咳一下，都震得胸口一阵剧痛。
平白无故遭此折辱，还当着下人的面，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后院立威？
她咽不下这口气！要找老太君为她做主。
她看着帕子上那殷红的血迹，暗褐色的三角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索性把帕子上的血都抹在了嘴角，使她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惨烈。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就是要让老太君看看，看看她遭受了怎样的羞辱。
同样被踢了一脚的燕儿，伤情比钱嬷嬷轻多了，可此时胸口的雪肤上也是乌青一片。
林怀音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要知道燕儿挨的这一脚全都是为了她。“燕儿，你等着，我去找府医买瓶跌打药。”
燕儿一把抓住了她，摇头道：“阿三，别去，我没事。”
“还没事呢，你看你脸色白的？”
燕儿坚持拉着她的手：“别去，我真的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林怀音看着她，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燕儿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其实我从小就经常挨打，每次爹爹喝酒后，都会打骂我和娘，骂我是个丧门星，一出生就坏了娘的身子，骂娘没本事，没能给他生儿子。”
林怀音暗叹，原来和自己的原生家庭一样，都是重男轻女，只不过这里是古代，性别歧视更严重一些。
就听燕儿继续道：“有一次，为了保护娘，我扛住了爹爹的一木棍，之后整整三个月，我的手臂都没能抬起来。
伤好之后，娘就把我带去了牙行，说卖到哪里都好，总好过在家天天挨打。
也是从那时起，我挨的打果然少多了，所以，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见她如此坚持，林怀音只好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