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裂般的剧痛从身体深处传来,一波接着一波,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碾碎。
夏岚猛地睁开眼,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雕花的木质床顶,挂着一层浅粉色的纱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熏香还是药草的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丝滑冰凉的锦被。
这是哪里?
她不是在公司连续加班了七十二小时,好不容易爬回家,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了么?
难道是猝死前的幻觉?
不等她想明白,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猛地冲进脑海,庞大而混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头痛欲裂。
夏岚抱着头,在床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记忆的主人也叫夏岚,是吏部侍郎夏正德的庶女。
娘亲早逝,爹不疼,继母佛口蛇心,妹妹夏婉柔更是个中高手,一朵盛世白莲花。
原主就是在这对母女的算计下,被灌了不干净的药,稀里糊涂地爬上了林阳府大公子,林阳的床。
林阳是谁?
当朝定国公的嫡长孙,年纪轻轻便在禁军中任职,前途无量,是京中无数贵女的梦中情郎。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被如此设计,可想而知有多愤怒。
若不是为了林阳府和夏侍郎府的颜面,他恐怕当场就能掐死原主。
即便如此,婚事还是成了。
原主如愿嫁进了定国公府,也从此开启了她的地狱人生。
婆母视她为眼中钉,夫君视她为无物,府里的下人踩高捧低,没一个人拿正眼瞧她。
原主懦弱又爱哭,除了以泪洗面,什么都不会。
最终的结局,是在生产时大出血,一尸两命,凄惨收场。
夏岚倒抽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穿书了。
她竟然穿进了自己不久前看过的一本古言小说里。
还成了这个与自己同名,开局就血崩,结局更是惨不忍睹的炮灰女配。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将药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大少奶奶,醒了就赶紧起来把药喝了,这是夫人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熬的,补身子的。”
丫鬟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恭敬,反而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和鄙夷。
夏岚从记忆里扒拉出这个人的信息。
春桃,婆母王氏身边的大丫鬟,特意派来“伺候”她的。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和刁难。
夏岚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来,身上那件单薄的寝衣滑落,露出肩膀和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是三天前,新婚之夜留下的。
林阳的愤怒与厌恶,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体上。
这三天,他再没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看什么看?快喝吧,凉了药效就差了。”
春桃见她不动,催促道,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她身上的痕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不知廉耻,用这种下作手段爬上我们公子的床,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她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夏岚听清。
若是原主,此刻怕是又要红了眼圈,默默垂泪。
可现在的夏岚,不是那个只知道哭的软包子。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春桃。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春桃被她看得一愣。
这位大少奶奶往日里总是怯生生的,跟个受惊的兔子似的,今天这眼神怎么……这么冷?
但她仗着是夫人的人,根本没把夏岚放在眼里。
“我说,大少奶奶该喝药了。”
她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只是后面那句嘀咕没敢再说出口。
“不是这句。”
夏岚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是后面那句。”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春桃,不说话,也不动。
明明她还病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像是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让春桃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我……我没说什么。”春桃的气焰弱了下去,眼神开始闪躲。
“是吗?”夏岚轻轻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许是听错了。不过,春桃姐姐,有句话我得提醒你。”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不管我是怎么嫁进来的,我现在都是林阳府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而你,只是个奴才。”
“奴才议论主子,该当何罪,不用我教你吧?”
春桃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向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今天竟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这还是那个夏岚吗?
夏岚没再理会她,径自下床,走到桌边。
那碗药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气味。
她端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记忆里,原主喝了这药后,身子总是不见好,反而愈发虚弱。
她勾了勾唇角,果然有问题。
“这药,我不喝。”她将药碗放回桌上。
“你!”
春桃又惊又怒,“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你敢不喝?”
“心意?”
夏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儿媳身子不争气,虚不受补。母亲的这份心意,儿媳心领了,但这药,还是免了吧。”
她懒得跟一个丫鬟多费口舌。
当务之急,不是跟这些魑魅魍魉斗气,而是想办法活下去。
一尸两命的结局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才二十五岁,还没实现财务自由,还没享受过躺赢的人生,她不想死!
春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狠狠地瞪了夏岚一眼,端起药碗,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好,好你个夏岚,你等着!”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夏岚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开始飞速地转动大脑,整理着眼下的绝境。
爹不疼,继母坏,这是娘家。
婆婆厌,老公烦,下人欺,这是婆家。
里外不是人,简首是地狱级别的开局。
原书里,原主就是被这样内外夹击,精神和身体都迅速垮掉,最后才会在生产时耗尽了所有力气。
怎么办?
和离?
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被休弃的女人,下场比死还惨。
夏家是绝对不会让她回去的,她一个弱女子,身无分文,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讨好林阳?
夏岚想起记忆里林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还有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憎恶,就觉得这条路也走不通。一个男人若是从心底里鄙视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绝望。
无边的绝望像是潮水,一点点将她淹没。
难道她真的要重蹈原主的覆辙,在这里等死吗?
不。
夏岚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不是那个懦弱的原主,她是夏岚,一个在二十一世纪的职场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的社畜。
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是她的本能。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原书的剧情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不起眼的伏笔……
等等!
夏岚的脑中像是有道闪电划过,劈开了重重迷雾。
她想起来了!
在原书的后半段,作者曾经用寥寥几笔提过林阳的结局。
这个现在对她冷若冰霜的男人,在原主死后,便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他凭借着出色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手腕,一路青云首上,屡建奇功,最终官至兵部尚书,权倾朝野。
更重要的是,他终身未娶。
书中描写,他时常会一个人站在原主曾经住过的院子里,一站就是一下午。
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悔意和……深情?
夏岚的心脏“砰砰”地狂跳起来。
前世的记忆和今生的处境在她脑中疯狂交织,碰撞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林阳这个男人,或许不是真的那么恨原主。
他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他的厌恶,更多的是源于被设计的屈辱和对自己无法掌控人生的愤怒。
而他后来的终身未娶,更是说明了一切。
这个男人,本质上是个长情且专一的人。
夏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亮得像是一千瓦的灯泡,足以照亮整个昏暗的房间。
什么地狱开局?什么炮灰女配?
这哪里是夫君,这分明是一条又粗又壮,闪闪发光的金大腿啊!
一个未来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一个潜力股中的战斗机!
还愁什么活不下去?还愁什么财务自由?
求爱不如搞钱!
夏岚前世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够了钱然后找个地方躺平。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只要抱紧林阳这条大腿,别说活命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当个咸鱼富婆,简首不要太爽!
至于林阳的爱?
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她现在对他可没什么非分之想,只要他不弄死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当个林府大少奶奶,就己经阿弥陀佛了。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关系可以慢慢改善。
她就不信,凭她纵横职场多年的本事,还搞不定一个古代的纯情霸总?
夏岚“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的颓废和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斗志。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憔悴却难掩秀丽的脸。
原主的长相是偏柔弱挂的,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难怪会被她那个白莲花妹妹当成垫脚石。
这种长相,在宅斗里就是小白兔进了狼窝,活不过三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夏岚对着镜中的自己,郑重地说道。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你的仇,我会报。你的路,我会替你好好走下去。”
“不过,咱们得换个活法。”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制定自己的“金大腿养成计划”。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改善与林阳的关系。
不求他爱上自己,但至少要让他不那么讨厌自己,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合作伙伴”。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改变原主留给他的坏印象。
哭哭啼啼的白莲花作风是绝对要不得了。
她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他明白,留下她,对他有好处。
第二步,养好身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一个好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那个春桃端来的药,以后绝对不能再喝。
她得想办法给自己弄点真正滋补的东西。
第三步,掌握经济大权。
虽然她现在是林府大少奶奶,但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嫁妆也都被婆母王氏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收走了。
这可不行。
人无财不立,她必须得有自己的小金库,才能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夏岚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一个完整的求生计划在脑中成型。
她看着镜中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穿成炮灰又怎样?
开局血崩又如何?
只要手握剧本,再烂的牌,她也能打出王炸!
林阳,我的金大腿,你准备好了吗?
我,夏岚,来了。